身形瘦小的少年不是阿辭又是誰。
隻見他扒開草堆,一步一步走來。
裴浔越過他身後看去,隻能隐隐看到一大片湖水在月色照耀下發出粼粼波光,心底窦生疑惑,遂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,直到他近前來,瞥了眼他懷中抱着的一團衣衫道:“這麼晚了,你來這做什麼?”
阿辭撓撓頭,腼腆笑了下,“今日操練過重,身上臭烘烘的,本想來洗個澡,但又因太多人了,便在帳内等着,誰知等久了,竟睡過去了,再一醒來,便到了子時。”
此話倒也合理,可不知怎的他心中疑問更重。
還未等他多問,就聽阿辭又道了句:“裴大哥你知道的,我個子不高,長得又瘦弱,剛來軍營那會兒,他們都笑話我,說我一點兒不像個男人……”他腦袋低垂,似是沮喪,“個子矮能怪我嗎?長得秀氣也不是我的錯啊……”
原是如此。
裴浔安慰道:“你年紀尚小,還有長高的空間,不必太将旁人的話放在心上,何況我見他們待你也挺好的。”
阿辭一聽,便連忙解釋道:“那是我跟他們待的久了,各自也都還算了解。裴大哥你來的時間短,假以時日他們定會對你改觀。”想了想,又輕松一笑,“你瞧這幾日,有好些人私下都很佩服你,就連過幾日的武試,他們也很看好你。”
裴浔無奈搖頭,“承你吉言。”
“對了裴大哥,你這麼晚了在這做什麼?”
裴浔故意道:“這不是想着距武試沒多少時日了,要抓緊時間訓練嗎。”
阿辭面露驚訝,“裴大哥你還需要訓練啊?”
“你想什麼呢。”裴浔低頭笑了起來,“我若不訓練,武功如何精進?你真覺得世上有那種天賦異禀又無需努力的人嗎?”
阿辭被他說的不服,撇了撇嘴道:“在我眼裡你就是那種強大又厲害的人。”頓了一下,他補上一句,“還很溫柔。”
“好了,也不早了,快回去歇息吧。”
阿辭應下,抱着衣衫離開。
裴浔随意瞟了眼,卻突然怔住,又回頭去确認,極快晃過去的衣擺像是被水沾濕,随着他一路走過,留下極深的水痕。
他看着阿辭的背影,心底那股怪異感又升了起來。
子時已過半,阿辭回了帳篷,見帳中鼾聲連連,才松了口氣,他低頭看了眼被水沾濕的衣衫下擺,想到那時的危急慌亂,仍覺心有餘悸。
他原先在湖中沐浴,便是念着此刻無人,誰知竟聽到一陣沉悶的腳步聲。
好在他那時所在位置極為隐蔽,又有草堆遮擋,來人一時無法看到他,但随着對方走近,就不太确定了。
無論來的是誰,都将對他不利,思及此,他着急忙慌的穿衣上岸,下擺何時沾到了水也不自知。
幸好裴大哥并無察覺,信了他的托詞。
阿辭走到最裡側,脫去鞋襪後上塌。
營中的兵士睡的是大通鋪,床闆極硬,他初來之時還有些不太習慣,同衆多男子擠在一處,這要放在往日是絕無可能的,可他現下确是沒什麼好顧忌的。
也不知蘭大哥現在何處……
武試之日将近,雖說有裴浔與裴溯二人的約定在前,他們也不敢松懈,畢竟這事關所有人,營中衆人日日操練,無人叫苦叫累。
當日天氣正好,武場上很快就站滿了人,裴浔來的較晚,一眼便看到被幾人擁簇在内的裴溯,他着一身赤色勁裝,與一衆兵士相同的衣衫,放在烏泱泱的人群裡卻分外打眼。
圓台上邊站着幾位教頭,裴浔四下望了望,卻不見裴将軍的蹤影,他心下狐疑,不信這等場合他會不來。
“裴大哥——”阿辭穿過人群,擠到他身邊,興奮道:“我打聽過了,有好些個兄弟都壓了你,不過你也别有太大壓力,盡力就好。”
裴浔不解道:“壓了我?”
“裴大哥你不知道嗎?”阿辭訝異道:“你和裴溯的賭注啊,衆人賭你二人誰能拔得頭籌。”
裴浔一聽,失笑道:“你們就沒想過,或許拔得頭籌之人不在我二人之間呢。”
“這怎麼可能——”阿辭喃喃道。
“既然人已到齊,接下來武試正式開始……”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,他聲音洪亮,即便在如此大的場地之上也聽的分外清楚,“規則我就不介紹了,這一年裡諸位各有所得,今日便是檢驗成果之時,不知誰自認武功為裴家軍裡第一,願意上台接受挑戰。”
這話太過直白,若是應下最後卻輸了,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。
即便年年如此,也無人敢輕易上台。
裴浔倒是不急,他靠在一旁觀察衆人神色,又将目光落在台上幾位教頭身上,他雖來了幾日,卻與幾位教頭接觸不深,人都沒認全,便問一旁的阿辭,“說話的那人是誰?”
阿辭道:“那位是我們的總教頭杜鷹,他最是鐵面無情,平日裡我們都有些怕他。”
裴浔點點頭,又指向一旁濃眉大眼的男人,“那他呢?”
阿辭看了他一眼,疑惑道:“裴大哥你都不認識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