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男人的臉上有幾道刀疤,因長得過于猙獰,便将額前的一撮頭發放下遮擋住那幾道疤痕,正巧擋住他的半隻眼睛,使他看上去尤其兇狠。
阿辭看了眼他滿身的肌肉,不免為裴浔感到擔憂。
他被點到名的那一刻,後知後覺的‘啊’了一聲,才不緊不慢走出人群,他瞟了眼裴浔,一臉正經的問裴将軍,“我能不能不打?”
圍觀的衆人:“……”
“……為何?”
刀疤男人義正言辭道:“我又打不過他,沒必要上趕着讨打吧。”他滿臉真摯,一開口說話就與自身形象不符。
“……”
這話裴将軍沒法接,隻能将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,“這裡是軍營,想想你們為何來這?要傳出去我大魏将士旁的沒學到,盡學會了不戰而退,豈不讓人恥笑!”
他的嗓音很大,在四面環樹的武場上格外清晰,衆人不敢吭聲,也收起了較為散漫的做派,紛紛注視着裴将軍。
“武試為的是檢驗你們一年中的成果,可沒想到,你們竟會因為害怕挨打而退縮!”他咬字極重,眉眼肅冷,語氣激昂,“那要是哪一天敵軍打到我們的地盤上,你們也丢下一句‘我怕挨打’就不顧百姓,不顧聖上,隻顧自己逃命嗎?!”
他的尾調在空氣中回蕩,一字一句铿锵有力,令每個人都羞愧的低下頭去。
“記住!”裴将軍冷冷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,“你們的第一身份是将士,現在做的是保家衛國之事,以前的松快日子早就沒有了,既然來到這裡,就得給我咬着牙扛下去,裴家軍裡絕不允許出現逃兵,一經發現,亂棍打死!”
一片鴉雀無聲。
他沉聲問:“都聽清楚了嗎!”
“聽清楚了——”
他點點頭,瞥了眼裴浔,而後毫無感情的開口,“接下來,一個一個排隊比試,若有不盡力者,軍法處置!”
裴浔聽的額角突突直跳,眼看着上來一人,臉上寫着躍躍欲試,他忍不住懷疑裴将軍是不是故意的,照這麼打下去,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。
他們個個精力充沛,隻有他,不停的在出力。
“你有問題嗎?”裴将軍像是才想起來,禮貌性的問了句。
裴浔忍了忍,咬牙道:“沒問題。”
“那就開始吧。”
随着他話音落下,場上隻留二人,裴浔不再猶豫,主動進攻。
與前幾次不同的是,他改了作戰方式,不再迂回保守,反而從一開始就進攻迅猛,沒有給人多餘的反應時間。
如他所料,這些人的身手和裴溯、向嵘相比,還差一大截,他打起來更加得心應手,甚至能在他們動手前,看透了他們的招式,提前制服。
這在武學裡其實不算難,每個人練武都有自己的習慣,一個小動作都能暴露出他的弱點,有些人練武多年,便能達到這樣的程度。
一炷香不到,已經沒剩幾個人了。
裴浔的能力有目共睹,他們雖捂着腰腹痛的皺眉,心裡卻是佩服的。
“都打完了?”裴将軍沒什麼情緒問道。
裴溯靠着樹幹,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态。
在此之前,他确實是小看了裴浔,想不到他藏的還挺深,扮豬吃老虎這麼多年,就為了有朝一日令他顔面掃地?
好!好的很!
“還有我。”阿辭從人群裡走出來,他長得瘦瘦小小,一開始大家都沒注意到他,直到此刻,才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。
“阿辭你小心啊,你還别說,這裴浔下手真挺狠的。”說話那人揉着腰,龇牙咧嘴道。
阿辭抿了抿唇,走上圓台。
裴浔确實為難,他也有些氣喘,但這并不影響他出劍。
幾位教頭自然聽說過這軍營裡誰和裴浔走得近,眼下看到兩人即将對上,竟隐隐有些期待。
不止他們,就連周圍兵士都瞪大了眼睛瞧,阿辭絕對不會是裴浔的對手,但裴浔若是輸了,明白的會說他是重情重義,不舍對摯友動手,可不明白的,卻隻會道,他連一個普通兵士都打不過。何況還是在他挑戰了全營的将士之後,他一旦輸了,更是令所有人面上無光。
輸給強者,他們隻會道,那是他厲害啊,我多練練總能超過他。
但輸給被弱者打敗的強者,他們又将是另一番嘴臉。
外人可不在意真相如何,即便他赢過千次萬次,但隻要他輸掉一場,在大多數人眼中就等同于不可饒恕。
人性如此,古往今來,無一例外。
“裴大哥,我早就想和你切磋了,但一直都沒機會,今日正巧趕上了。”阿辭笑着看向他,語氣輕松,倒是不見懼怕之色。
裴浔心知他是為了不讓自己有壓力,說實話他也不知阿辭的身手如何,可他一向明白,對對手最大的尊重便是全力以赴。
思及此,他重新提劍沖上去,瞬間就到了阿辭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