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落西山,暮色蒼茫,葉婵帶着衆姑娘回來時,堂内正僵持着,是個人都能察覺到氣氛的凝重。
所有丫鬟在門外站着,葉婵走至趙槿跟前,欠身後道:“殿下,奴婢已經看過,衆位姑娘身上确有傷痕。”
趙槿對此并不意外,似乎早已料到,不過是讓葉婵幫她驗證一番罷了。
但真相如何,還得她們親口說來。
自打她們出現的那一刻,裴昭的臉色就白一分,還能維持跪立,不過是他面上的僞裝罷了。他強作鎮定,呼吸略微急促,心虛之下眼神飄忽不定。
“殿下,還有一事。”葉婵突然出聲,見趙槿朝她看來,她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往裴昭那兒瞟,順帶看了眼裴将軍,臉上無不嘲弄,亦或憤恨神色,幾乎咬牙切齒道:“奴婢在院中發現了……屍骨。”
趙槿錯愕一瞬,“屍骨?”
若是鬧出了人命,那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。
裴将軍也是又驚又怒,怔愣之下,下意識否認,“絕無可能!”他擡頭望向葉婵,神色凝重道:“人命關天,請這位姑娘莫要胡言亂語。”
“胡言亂語?”葉婵冷笑一聲,見趙槿并未阻攔,她底氣更足,毫不客氣反問:“這可是我同幾位姑娘一齊挖出的屍骨,莫非将軍覺得我們都是在冤枉裴公子?”
她眸光微凝,長驅直入,“還是将軍懷疑是有人要陷害貴府?”頓了頓,她目光流轉,瞅着一側哂笑,“可是幾位姑娘都可作證,裴公子敢否認嗎?”
裴将軍眉峰微蹙,對方一連幾問,壓根沒給他喘息的時間,他尚且無法思慮周全,就見那道鄙夷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,他猶疑一瞬,轉頭看向裴昭,這一眼徹底讓他心寒了。
裴昭臉上毫無血色,整個人已經癱軟在地,眼睛裡滿是恐懼與不安,他唇瓣張了張,竟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這還有什麼可問的。
到底年輕,藏不住秘密,不用盤問,便吓得目光呆滞。
裴将軍頓時心涼了半截,惡狠狠的瞪着他,恨不得把他吊起來揍一頓。
可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。
“還真是年幼啊。”趙槿用最平靜的語調來諷刺他的話,“年幼到連人都敢殺了?”她作苦惱狀,“看來本宮要好好查查,他身上究竟背負了幾條人命。”
“殿下明鑒!”裴将軍穩下心神,沉聲道:“府裡丫鬟平日裡便手腳不幹淨,定是教訓了她們幾回,她們便懷恨在心,肆意報複。”
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令人歎為觀止,衆丫鬟本就是抱着孤注一擲的心情去指認裴昭,若這次再讓他逃過,等待她們的定是萬劫不複。
能為她們做主的隻有趙槿了。
“求殿下做主。”
有一人站出,其餘之衆便紛紛附和。
她們齊刷刷跪在原地,将門口堵的嚴嚴實實,這群姑娘第一次不顧一切,隻為自己讨回公道。
她們目光灼灼的望着堂上女子,平和溫柔的神情給了她們莫大的勇氣。
“奴婢雲顔……”
“奴婢紫杉……”
“奴婢采煙……”
“奴婢青檀……”
“求殿下做主——”
她們深深朝下拜了一拜,埋頭俯跪就未起身。
遙遙一望,十幾個姑娘做着同一個動作,教人無不動容,院中突然起了風,蕭瑟寂寥,殘花落在池子裡,伶仃飄零,如姑娘們的一生,身如浮萍,漂泊無依。
趙槿心中微動,許久沒有開口。
裴昭見狀,徹底慌了神,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裴将軍。
“既如此,本宮也不能放任不管。”趙槿起身,走到裴将軍身邊站定,笑道:“不如一起去看看?究竟是諸位姑娘冤枉了令郎,還是令郎真做下如此禽獸不如之事?”
“葉婵,去大理寺走一趟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酉時過半,天還大亮,裴浔順着河道一直往前走,此地人迹罕至,除他自己外,再無多餘人煙。
他警惕的打量四周,因越走越遠,密林漸漸冒頭,他不敢掉以輕心。
走着走着,眼前陡然出現一間屋舍,看上去十分簡樸,門外孤零零的吊着一頂燈籠,這間莫名出現的屋舍怎麼看都萬分可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