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屋子前,并未急着進去,而是先四下張望一番,又将視線落在燈籠上,用手輕輕摹過,這是一個材質粗糙,做工簡單的燈籠,裡頭燭心似已燃燼,裴浔暗道,看來是許久未有人住了。
他一推房門,大量煙塵撲面而來,他立即擡手去擋,卻還是吸入不少煙灰,嗆咳了幾聲。
打眼一看,這屋子破敗不堪,牆上蛛網密集,牆色土灰,才一眼,裴浔就皺起了眉頭,這屋子四面無窗,封閉的嚴嚴實實,無一絲光線洩露。
他鼻子動了動,聞到幾分腐敗臭味。
這屋子不太像是給人住的。
他走了進去,唯一的光線順着他照進屋内,裡頭一覽無餘。
左手邊是一張床榻,被褥破舊,隐約可見被蟲蟻啃食的痕迹,右手邊擺着一張桌子,桌子正中立着一面銅鏡,他走到銅鏡前,擦淨了銅鏡上的灰塵,從裡面看清自己的模樣。
又站了許久,他伸手拿起鏡子前的一個匣子,匣子是空的,他正想放下,不知看到了什麼,突然目光一頓,他用指腹一寸寸劃過,當即判斷,匣子裡原先是有東西的,而且這東西可能是前不久才取出。
是什麼呢?
他暫時沒想到,便将匣子帶在身上,見屋舍沒人,他也不再耽擱,徑直出了門,他看了眼天色,猶豫一瞬,往更深的密林走去。
此處樹木叢生,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提前察覺。
裴浔耳朵一動,感受到一陣強烈勁風朝他沖來,帶着冰冷寒意,他立刻察覺到了危險,身體比他本人更快做出反應,腳步靈活的側身一閃,一道寒光自眼前掠過,若他反應慢一點,此刻被刺中的就是他的心了。
他眸光一凝,擡眼看過去,冷聲道:“你是何人?”
來人通身黑衣,臉上蒙面,隻能看到一雙眼睛露在外面,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,看起來有十幾斤重,可這人舞起來卻輕松自在,又是一個橫向,朝他砍來。
裴浔一邊躲一邊問:“裴溯是你抓走的?你究竟有何目的?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?莫非長得太醜,怕醜到我眼睛?”
他一句侮辱性的話徹底把人激怒,黑衣人右手執刀,刀鋒淩厲,寸步不讓。另一手卻悄悄背到身後,再伸出時,隻見寒光一閃,一個暗器朝裴浔飛去。
裴浔心底微沉,迅速避開,可正是這一耽誤,那把刀竟毫不猶豫的朝他劈下。
這人是沖着他的命來的!
裴浔腦中一根線緊繃着,用盡最快速度朝旁邊躲去,雖避開了要害,但刀鋒依舊擦過他的胳膊,‘撕拉’一聲,衣服被劃破,有大量血珠滲出。
他眉頭一皺,捂着胳膊望向黑衣人。
如今的情形對他很不利,兩手空空,沒有武器傍身,而對面那人不止有刀,還有暗器。他的來意依舊不明,裴浔暗自估摸着自己能有幾分勝算。
眼見黑衣人又要動了,他凝神看着,卻見對方朝反方向跑去,思慮一瞬,他跟了上去。
到最後對方既然沒動手,那便不一定是要他的命,裴溯到現在還未找到,若等天黑,那便更難尋了。
他見黑衣人越過叢林,朝密林深處跑去,他奮力追尋,可在這偌大的林子裡,隻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動靜,追不到半點源頭。
他追出一段路後,突然停住腳步。
此地四面皆是樹木,頭頂被層層樹葉擋住,隻餘一絲光亮傾瀉而下。
林中寂靜,他的呼吸與心跳變得格外明顯。
他小心翼翼地踩過地上枯枝,清脆的‘嘎吱’聲在林中回蕩。
這種地方最怕迷失方向,他走過之處皆用石子在樹幹上刻上标記,不知走了多遠,眼前終于出現不同景色……
……
将軍府裡。
大理寺的武衛守在院子裡,趙槿一衆人等看着地上躺着的屍骨,臉色出奇的難看。
這是一具女屍,身量極其瘦小,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,本該在家中受寵,卻遭逢世間最毒的對待,臨了也隻剩下一抔黃土,埋葬在無人可知的地底。
屍首已漸漸腐爛,露出森森白骨,再看不出原本面容,腐臭四溢,有人忍不住跑去一旁嘔吐,趙槿也覺得腹中翻滾,難受的緊。
一個身穿白色直綴的男人埋頭檢查屍骨,場上靜悄悄的,裴昭跪在一旁瑟瑟發抖,所有丫鬟跪在屍骨的不遠處,怔怔的望着。
過了須臾,仵作直起身,禀告道:“禀大人,殿下,白骨之上刀痕無數,這位女子生前定是受了淩虐,通身上下傷痕不計其數,除此以外,真正緻命的還是她胸前的這道傷,乃是利器所緻。”繞是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屍首,也不免為眼前這具女屍感傷。
趙槿冷眼看向裴昭,見他一副懦弱的姿态,更是厭惡的移開眼,盯着裴将軍道:“屍骨是在你府中挖出,如今作何解釋?正巧,江少卿也在,在場諸位若有冤屈不妨一次性說個明白。”
大理寺少卿江冉也是沒料到這一走向,他本來在衙門處理公事,聽了下人禀報,更是不敢多想,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。
将軍府的公子犯下命案,還埋在自家後院裡,這任憑誰聽了都不敢相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