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砺子!”
袁砺端着杯子,肩膀晃動,帶起了杯子的水花。
拍他的人是猴子。
他已經穿上了草綠色的軍褲軍鞋,嶄新筆挺,頭發也剃了,看着格外精神。
侯江生立馬炫了起來:“新發的,不錯吧,嗨,就是沒分到通信連,就一個普通連隊。”
陳光榮咳嗽兩聲,侯江生總是後知後覺。
哪知侯江生沒有接收到,直接坐在袁砺邊上:“砺子,最近還好?”
眼神直接落在袁砺的膝蓋上。
袁砺捏着杯子,沒說話。
“要我說,還是拍片,找到問題,該開刀開刀。”
他還想再多說幾句,袁砺出了聲:“猴子,問你個事。”
侯江生這才看見袁砺手裡的,不是茶杯,是酒杯。
“砺子,你這一大早就喝酒,整挺猛啊。”
被陳光榮拍了一掌,反應過來,是袁砺煩心了。
最近天氣濕熱,砺子膝蓋還是疼,砺子當兵的事,就錯過了一年。
出來喝一杯,也算轉移注意。
于是哈哈笑了笑。
“砺子,你說,什麼事兒?”
酒辣地很,侯江生也喝了一杯,啊了兩聲,擦了擦嘴。
他們三個自小玩得好,袁砺看着閑雲野鶴,心裡有主意着呢。
一般不輕易問些什麼。
袁砺手臂垂在桌子上,眼尾因為酒精有些泛紅,突然開了腔。
“我招人嫌嗎?”
餘下的兩人一時沒明白過來意思:“哈?”
“算了,沒什麼。”
侯江生灌了一杯,舌頭有點大,桌子一拍:“招人嫌?砺子你說笑了。方倩倩一早還給我家打電話,問我你的事。”
他語氣頗有些埋怨。
“喲,都在這兒呢。”
說曹操,曹操到。
方倩倩摘下墨鏡,青綠色的裙角飄動着,烏黑的長直發筆直垂順地披散在肩膀上,手裡提着一個乳白色的小皮包,巧笑倩兮地站在那兒。
一雙美目直勾勾地看向袁砺。
侯江生站了起來,雙眼冒着亮光,邀請着:“這不是倩倩小公主嘛,請進請進。”
包廂裡,突然多了個女孩子,幾個人都熱絡起來。
除了自顧自斟酒的袁砺。
方倩倩目光灼灼地望着他,心中浪潮起伏。
斟酌了一會才開口:“聽猴子說,你的膝蓋受傷了。”
袁砺這才擡起眼,看了一眼侯江生,侯江生尴尬地撓頭。
他淡淡地點上了一支煙:“沒有的事。”
便不再接話。
饒是方倩倩提起幾個人小時候在一塊兒玩的趣事,他也沒有擡眼皮。
方倩倩終于還是放棄了。
袁砺像是有生命的高山,每攀登一截,他好像又長高了一大片。
她放下一袋子蜜桃:“親戚剛剛送來的,分你們嘗嘗。”
陳光榮代替袁砺收下了。
方倩倩見袁砺沉默,不禁把話題卻又一轉:“你們家,新招了個生活服務員,是個女孩兒?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。”
袁砺沒說什麼。
擺明了不接這個話題。
場面直線冷卻。
陳光榮打圓場:“什麼生活服務員,就是保姆呗,能有多年輕。倩倩,你說是不?”
方倩倩笑了笑,沒再說話。
出了飯店,陳光榮把水蜜桃塞到了袁砺手裡:“收着。”
袁砺沒接:“你們拿。”
一連幾天,袁家沒見着袁砺的影子。
林月歌并沒有放心裡去。
她的時間寶貴,奶粉的勁兒過了,袁小寶也漸漸長肉。
醒的時候多一些,有時候要抱着走,有時候要拿出些玩具和他玩,他才開心地咯咯笑。
剩下那點兒可憐時間,她還得用來學習。
光是學課本内容,她也還有些吃力。
她很想找個人教她功課,又找不到門路。
好在,這個月她可以領工資。
等領了工資,她再去買一些文具,加上之前攢的錢,她是不是就能找老師了?
晚飯吃完,袁小寶睡着了,她就端着盤子進去洗碗。
陸老師待她那麼好,她願意多幹些活。
剛洗了兩個,陸老師從書房裡出來了。
最近幾天她忙着搞研究工作,好幾天沒洗碗了。
“小林,你放着,晚點我來洗。”
她擦了擦汗:“快好了,要不陸老師,你去看看小寶醒了沒。”
跟陸老師接觸多了,她知道她不愛擺架子,很随和,有事直接說都可以。
陸燕萍剛轉身,一拍腦袋。
“瞧我這記性。”
她從兜裡掏出了一沓鈔票,數了幾張,遞給林月歌:“你的工資。”
林月歌擦了擦手,接了過去,略略瞧了一眼,一愣。
五塊錢人民币。
看到這錢,夢裡的一幕浮現了出來。
那時,她第一個月領工資,也是從陸老師這兒拿了五塊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