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掉直播後,李時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緩了一會兒。
胃還是時不時地有些疼,但好在低血糖的症狀沒再反複。
他也是大意了,忘了自己幾天都沒好好吃飯,之前在衛生間吐過之後覺得有些缺氧,李時還以為是平闆支撐引起的胃部不适,很快就會好了。
等他反應過來惡心不光是因為胃疼還因為血糖太低時已來不及,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。
磕到了腿都是小事,被平台懲罰扣掉10%的打賞才是讓人肉疼。
他看了看今天的打賞,因為直播時間短,除了一開始“一飛沖天”送錯的那堆火箭,今天一共也就三百左右的收入,肯定是趕不上父親在醫院的花銷的。
李時趴在那兒慢慢挪了下鼠标,先給“一飛沖天”發了消息,請對方看到回複他一下,然後切到生活頻道,挨個打開排名在前幾的吃播直播間,每看一會兒就拿旁邊的小本子勾勾畫畫記下要點,作為自己直播時的參考。
他等了好一會兒,也沒等到“一飛沖天”來加自己。
李時把鼠标放在他和這人單方面對話的界面停了好久,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。
他拿起手機,點開私人微信置頂的那個對話框。
他給那人的備注名叫做“飛”,“一飛沖天”的飛。
李時進了又退,反複猶豫了半天,終于還是點開那個對話框,在空空如也的聊天記錄裡敲出了一個問号。
沒有回音。
王鵬飛不是沒想過對方認出自己的可能。
但除了用自己名字裡的字組組成語,他确實也想不出更多的昵稱了。
他看着微信裡那個言簡意赅的問号猶豫了半天,到底還是沒有回複。
說什麼呢?微信裡他們上一次的對話突兀地停留在有關畢業的話題上。
從他拒絕了對方的那一刻起,李時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了。
在他的生命裡,李時就像是一尾遊魚,在身邊環繞遊曳時有多纏綿,扭頭果斷離開時就有多決絕。
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以什麼心态去關注對方,是憐憫?是幸災樂禍?是不甘心?
好像都有一點,又好像都不是。
偶遇李時的直播間,倒真的是個意外。
他畢業後就進入國家通訊社就職,現在主要負責稿件采編。前幾天受命要去某站的嘉年華做采訪,領導要求要做一篇短訊一篇通訊,配合視頻在網絡平台發布。
本着采訪前一定要做功課的原則,他在活動的前一天登錄這個網站,打算了解一下當天将要出席的嘉賓,以确定随機采訪對象。
“來時雨”這個名字吸引了他的視線。
他搜到這個ID顯示“正在直播”,就順手點了進去,一眼就認出了那人。
在那天的直播過程和第二天的活動現場,他都看得出李時的勉強。
他不明白李時為什麼把自己弄到這個份兒上,也不明白這些小兒科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怎麼就值得他這樣。
他問不出口,也不知道能做什麼。
李時的這個問号,他回答不了。
第二天李時很早就起來,先去醫院看過父親,續交了住院費,然後自己在一樓點滴室打了點滴。
回家的路上沒忘記到商場買了帶三腳架的手機支架。
他想了想,又拐去日用品店買了幾樣便宜的化妝品。
當天下午如約直播完遊戲後,李時摘了耳機,去換了身衣服。
“期盼已久的戶外終于要來了!”
“吃播!吃播!”
“問題來了,吃什麼?去哪吃?”
“透露個地點!我要去偶遇!”
“樓上想得美!”
彈幕裡全是摩拳擦掌的興奮感。
李時走過來調好手機,夾在支架上,然後點開打車軟件。
這會兒已經接近午夜了,車子并不好打,李時用手撐着下巴對着手機和粉絲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邊聊邊等。
另一隻手機忽然收到條微信,發出叮的一聲。
從昨天到今天,李時對微信新消息的聲音格外敏感,趕快拿起來看。
“傑寶:雨哥我去接你吧。”
“傑寶:我開家裡的車。”
“你住哪啊?”李時敲字回複,皺起眉頭。
傑寶發來一個定位,看着離他這裡倒并不遠。
李時掙紮了一下,看看打車軟件已經又一次把他的約車請求退了回來,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:“那你慢點開。”
他分享了位置過去,然後擡起頭對直播間的粉絲解釋:“打不到車,傑寶說來接我,可能要再等一會兒了。”
“哇,嗅到了jq的味道。”
“傑寶也是本地人嗎?”
“原來雨大和傑寶是認識的?”
“嫉妒使我醜陋。”
“所以傑寶是個大佬?”
“瞎說什麼呢,”李時忍俊不禁,“對傑寶也是本地人,我倆見過一次。大佬?他還大佬,他就是個小孩兒。”
“完了,這個CP迅速BE。”
“我拿你當小孩,啧啧……”
“不要說了我要哭了TUT”
“雨大好無情,愛了愛了~”
“那這會兒傑寶不在,我們是不是可以盡情地……”
“[房管]阿遠:代班房管提醒您,觀播需文明,出言請謹慎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為何還有代班房管這種東西!”
“笑死我了阿遠表示我提不動刀了?”
“放棄吧你沒法對雨大做任何事,辱罵不行調戲更不行。”
“哈哈,對,”李時自己也笑,“今天要辛苦阿遠了。”
說話間傑寶已經到了,李時拿着手機支架一路嗯嗯啊啊地在小區裡走,一邊還念叨着會不會吓到人。
他在看到車子後小心地控制了一下攝像的畫面,避開車身以及身後住宅區的細節,上了車之後也用手擋住鏡頭調整了一下,确定鏡頭裡隻有自己的臉才放開。
“雨大好小心啊。”
“妄圖去看車牌号的我完全被猜透。”
“我也是,我以為能截到一個模糊的傑寶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