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向他襲來的東西又快又恨。
這一下連個招呼都沒打,如果剛才李時不是正好在擡頭看,後腦已經被打中了。
情急之下,李時隻側身勉強躲開,一道勁風險險從脖頸旁邊劃過。
矮牆的暗處已經閃出了兩個人,手裡拎着的像是棒球棍,也不多話,直接第二下就掄過來了。
李時擡手擋了一下,棍子敲在小臂上,整條胳膊瞬間就疼麻了。
另一個人的棍子緊接着從下面打過來,不偏不倚橫着擊在他腹部。
這一下沖擊太強,李時不由彎下腰來。
他先是覺得腹部是涼的,有什麼東西墜着似的,接着難以抑制的反胃迫使他張開嘴,一股熱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和他的鞋面上。
直到這個時候,他才被胃部撕裂般的劇烈疼痛侵襲,疼得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,手掌在地上摩擦出一道痕迹。
有隻鞋子砰地一聲踢在他的臉上,他整個腦袋都木了,斜着倒了下去,緊接着胸口和腹部又挨了兩下,每一下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,令他汗出如漿,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着蜷縮了起來。
“這貨不會死了吧?”有個人說。
“死不了吧。”另一個人回答。
他們似乎還要再打,李時卻突然睜了眼。
他的鼻梁青腫了起來,下半張臉都是血,看着十分勉強地撐起頭來,臉色慘白,眼神卻是淩厲的,緊緊盯住那個帶頭的人。
“程松濤沒告訴你們,不要碰臉嗎?”他啞着聲音說。
那人愣了一下,和另一個人交換了一個不确定的神色,不約而同退了兩步轉身就走。
李時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,暗自松了口氣。
情急之下,他說出這句話時并沒有太大把握。隻是他才剛從這個不懷好意的人的辦公室裡走出來,暫時也想不到第二個要跟他作對的人。
他在來之前查過程總的履曆,這位高管一開始是做工程出身,後來随着公司的股權變更轉到了文化行業。當年建築行業最火的時候,李時采過不少工地,自然知道其中作風。
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,“找兩個人打一頓”就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。
剛才看這兩人的反應,大概還真讓他蒙對了。
李時挪動了一下身子,坐靠在路邊的一截石牆前。
剛才一時緊張升起的腎上腺素漸漸褪去,身體各處的疼痛就像火苗一般竄起來愈演愈烈。
他咳嗽了兩聲,感覺仍有溫熱的一線液體沿着下巴狼狽地滴落。他的手指是麻木的,眼前全是散不去的一片模糊。
這條小巷的盡頭就是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,車聲人聲遙遙交織,有明亮的車光時不時地從他身上掃過。
幾步之隔,這裡卻是昏暗而靜谧的,如同世界不為人知的另一面。
李時一隻手按着胃,掏出手機眯着眼看了下屏幕,他手上染了血,把屏幕弄得一塌糊塗。
他煩躁地用大拇指根蹭了一下,卻發現蹭不幹淨。
李時放棄了尋找撥号頁面數字鍵的企圖,直接按了快捷通話。
王鵬飛那邊很快接了起來。
李時張了張嘴想說話,嗓子裡卻是幹涸堵滞的,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“小時?”
他掙紮着動了一下,能感覺到胃部仿佛被刀片絞在一起,刀割般的疼痛一刻不休。
他壓着腹部的左手松了一松,尖銳的痛楚如有生命一般沿着神經直上頭顱。
一聲短促呻吟從他喉中漏了出來。
電話那端馬上傳來一陣叮咣的雜音,感覺是慌亂間碰翻了什麼東西。
“小時?!你怎麼了?”
李時又嗆咳了一下,吐出了點東西,惡心反胃感倒沒那麼難以忍受了。
“……大飛,”他終于嘶啞着開口,“給不了我想要的,不是……不是你的錯。”
他胸口有些憋悶,一句話換了三次氣還是感覺氣力不足,也不知道對方聽清楚了沒有。
這些話他從沒說過,或許是抱着一點讓對方因歉疚記住他的自私期待,或許是内心仍有些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。
“……不用可憐我。”他喟歎般地說完這句,終于沒有力氣再出聲。
王鵬飛那邊還在一疊聲地講話:“小時你到底怎麼了?你在哪?你跟我說話!……”
李時覺得有點想笑。這就像是電視劇裡的台詞,隻不過在電視劇裡,這個時候主人公應該是被對方抱在懷裡的。
他垂下手來,任眩暈和劇痛在攫取他最後的神志。與此同時,他的眼角好像控制不住地有眼淚滑落下來。
不愛我,不是你的錯啊。
“小時?”王鵬飛聽到那邊有一聲很輕的撞擊,然後便沒了動靜。
他聽不到任何聲音,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。
恐懼爬滿了他的心髒,又順着血管爬了上來。在恐懼扼死他之前,忽然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。
“喂,喂你沒事吧?……啊你看有血!”
“我叫救護車!”
“喂?喂?”王鵬飛喂了幾聲,聽到什麼摩擦的聲音,然後有人說話了:“喂,你是他家人嗎?快點來吧!”
“對對!”王鵬飛一疊聲回答,“他怎麼了?你們在哪?”
這人報了個地方,王鵬飛聽出就在商業街旁邊。
“麻煩你,”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,“麻煩你先不要挂電話,救護車來了以後你把電話給急救人員,我要知道他被送到哪家醫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