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羽衣人阿愚,對于嚴柏風,是個特殊的存在。
嚴柏風遇見過很多喜歡他的人。他長得好,性格也好,家境頗豐,自少時便不乏追求者。他也曾遇見過大膽張揚的女子,放言隻求與他春風一度,名分金錢皆别無所圖。
他聽過之後也隻是笑笑便罷。
他雖心善,他人的善意惡意卻也能夠輕易分辨。對惡意容易應付,對善意卻常常不知所措。
尤其是自己無法給予回應的善意。
當阿愚用熱烈明亮的眼神看着他,一遍遍說着喜歡,渾身散發的喜悅能夠感染任何一個人,他不理解,為何會有人能把那種事情做得如此光明正大,如此不加掩飾,如此……
不知廉恥。
偏偏心思純淨到能一眼看透,不帶半分龌龊。
這份喜歡輕易便抵達了他的心底——他根本沒有辦法懷疑,也無法開口斥責。
他回望那雙細長的眼睛,努力不讓自己聲音變調,試着講清道理:“……這是不對的,你和我做,做那種事,是不對的。”
阿愚疑惑,“我喜歡你,就是想同你一起,為什麼不對?”
他強逼着自己不挪開視線,“你我都是男子,這樣,不應該。”
“為何你我都是男子就不應該?”
他想說陰陽和諧,乾坤有序,他想說男俯女仰,天覆地載,方能子孫繁衍,代代相傳,他想說——
他腹中有千千萬萬個理由,可他說不出來。
他不明白為什麼,當事情已經發生,在這雙眼睛面前,那些告誡了自己千百遍的綱理倫常,此刻不知為何都變得虛僞而敷衍,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。
阿愚又想靠過來摟住他,“我隻知道我喜歡,你也喜歡。”
嚴柏風推開他的肩膀,“你憑什麼認為我也喜歡?”
“因為你心裡就是喜歡的呀,我感覺得到,别人喜不喜歡我,我都能感覺得到,”阿愚突然變得興奮,不由分說攬住他的肩膀,将兩人距離拉到最近,不着寸縷的上身也緊緊貼在了一起。
心跳聲如擂鼓,幾乎要沖破那層薄薄的胸腔,到對方身上跳動。
他沒有再掙紮,阿愚滿足地小聲抱怨:“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問?喜不喜歡,自己不應該最清楚嗎?難道自己還會不知道嗎?”
難道自己還會不知道嗎?
難道自己還會不知道嗎?
他想,都是命運。
他騙了自己,騙了阿音,騙了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人,他将自己僞裝成完美丈夫,将婚姻僞裝成天作之合、伉俪情深,他僞裝了這麼多年,裝到所有人都信了,自己也信了——到頭來,卻被一個單純到極緻的人一眼看穿。
他是個男人。
他喜歡男人。
事情就是這麼簡單。
無論他是否覺得羞恥,無論他接不接受。
那又如何呢?!
絕望中生出憤怒,憤怒引發不甘,壓抑多年的欲·望一朝被暴露在太陽底下,他反而生出了就此放任的想法:那又如何呢?!是,他嚴柏風喜歡男人,天會因此塌陷嗎?地會因此崩裂嗎?他一個活生生的人,連喜歡什麼人的權利都不配有嗎?!
他突然一把拉開了身上的阿愚。
阿愚疑惑地看着他,他的目光中有簇跳動的火焰,還有不顧一切的決絕,“你怎麼——”
阿愚的話被吞入了喉中——因為嚴柏風用力吻上了他的唇。
阿愚的驚喜在眨眼之後化為實體,蛇尾幻化而出,貼着他的腿一路向上,未作任何停頓便刺入想去的所在。嚴柏風疼得一瞬間繃緊了身體,阿愚動作一頓,欲稍稍分離,他卻用力攀住了阿愚的肩膀,任冷汗落入眼中也大睜着雙眼,顫着聲音命令:“不要停!”
阿愚激動到近乎手足無措。
唇齒相濡,手腳糾纏,最初的不适早已過去,嚴柏風躺在地上,讓自己細細感受這不曾體會過的激烈,那是和阿音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有過的忘情恣意。望着晃動的洞頂,他沒有絲毫的壓抑,讓自己的呻·吟連着喘息盡情融入到狂風暴雨夜裡。
他想,這是何等的放縱堕落。
何等的不知廉恥。
又是何等的,讓人永遠不想停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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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性本淫。
和阿愚朝夕相處的三天裡,嚴柏風總算親身體會了這句話的意思。
對于阿愚,單純是天性,喜歡纏着他做那種事情,也是天性。
這讓嚴柏風有些頭痛。
他和阿愚不同,縱使當初一時憤懑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堕落感,可當理智回籠,他還是沒法毫無心理芥蒂地面對這種事。
他隻好想方設法轉移阿愚的注意力,讓他做别的事情。
比如,講講自己的身世。
又比如,變化出各種形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