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東門出雲并不回擊,隻一味避讓,時不時用刀鞘格擋他攻來的劍刃。
沈輕離氣急,“為什麼還不拔刀?你在看不起我嗎?”
東門出雲微微一笑,“你的招式用完了嗎?”
“什麼?”
卻見東門出雲把金刀換到左手,右手抽了桌上一支筷子,便朝着沈輕離攻去。
沈輕離心頭為他隻用筷子應對自己而惱怒,也不肯用長劍對陣那一支細短的木筷,于是這回躲避的反倒變成了他。
然而隻不過三息,那支細細的木筷就抵住了他的咽喉。
範遙已然看出了什麼,搖頭慨歎,“東門衛主若是用劍,如今想必也是位劍術超絕的高手。”
東門出雲輕笑,套用了之前沈輕離說過的話,“天下用劍的高手多如繁星,用刀的卻沒有幾個。我若用劍,那江湖上就再也沒有值得稱道的刀客了。 ”
他這話說得毫不謙虛,言下之意也完全沒有将白天羽放在眼裡,然後在範遙等人看來卻是理所應當、極其自然。
範遙能看出的事情,沈輕離自然也看出來了。
他雙目發紅,聲音嘶啞,“你竟學會了我的劍招?”
紅了眼睛的模樣瞧着倒是挺真的。
東門出雲心頭譏诮,嘴上也毫不留情,“你那幾招還算過得去,隻是對我而言,實在太慢了,花樣也太多了。”
他收回手,手腕一翻,那支筷子就穩準的插回到了桌上的木筒裡。
“不、不可能……”沈輕離被打擊慘了,忽而悶哼一聲,口中溢出一絲鮮血。
他身形晃了晃,整個人栽倒在地。
東門出雲:……碰瓷兒嗎?
他離得沈輕離最近,卻也沒伸手去扶,仍由對方躺倒在地上。
沈輕離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,發出一聲清晰的悶響。
他痛哼一聲,口中的鮮血流得更多了,口中還呼哧呼哧喘着氣,仿佛下一息就要斷氣似的。
——這也太豁得出去了。
東門出雲扶額,覺得腦殼有點疼,碧眸往旁邊一掃,“有人會醫術嗎?煩請給他看看。”
他身上的各種傷藥是挺多的,卻也完全不想用在這目的不明的人身上。
既然拼着傷上加傷也要賴上他,那就多傷一會兒呗。
被他的目光掃到,那幾個旁觀的江湖人連連搖頭。
範遙上前,“在下倒是略通岐黃。”
他給沈輕離探了脈,淡淡吐出一句,“重傷未愈,氣急攻心。”
——合着這是賴上他了呗。
“這年輕人,氣性還挺大。”東門出雲搖頭歎息,又說:“此事說到底也算是我的過錯,範右使若是無甚要緊事,還請留下來給他診治一番,我必有重謝。”
範遙忙搖頭,“東門衛主言重了,我并無要事。隻不過舉手之勞罷了,不值當什麼。”
“那就多謝範右使了。需要什麼藥材盡管同我這些兒郎們說,他們必會為你取來。”東門出雲客套了兩句,又叫了兩個金刀衛把沈輕離擡到樓上房間。
晚間,沈輕離喝了藥,終于清醒了過來。
東門出雲進門的時候,對方正躺在小床上,黯淡的雙眼無神的看着屋頂,神情疲憊木然。
東門出雲安靜的站了一會兒,出聲問他,“你可感覺還好?”
沈輕離并不看他,低聲喃喃,“為什麼不讓我死了?”
東門出雲雙手環胸,“你年紀輕輕,如今年華正好,日後更有大好人生,怎的就為着一時失意而尋死覓活?”
沈輕離不語,仿佛沒聽到他的話。
東門出雲又站了一會兒,見他還是那副木然無望的樣子,頓感無趣。
正要轉身離開,對方卻又開口了。
“生亦何歡?死亦何苦?”沈輕離眉頭緊皺,仿佛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和重壓,“我無親無故,孑然一身江湖流落。此生唯一的信念,便是報了殺父之仇,讓我父親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。”
東門出雲點點頭,“身為人子,為父報仇,本就天經地義。”
“可我那仇人武功高強,不僅身懷各派武學,聲震武林,其下更是黨羽衆多,聲勢浩大。”沈輕離的聲音極其微弱,含着深切的自厭,“而我……苦心精研劍術十數載,卻隻勉強跻身二流,甚至還未靠近仇人所在半步就被他手下惡人打成重傷。我如此無能無用,此生怕是複仇無望,不如早早的去了地底下,向我父親磕頭請罪、求他寬恕……”
東門出雲若有所悟,“所以你才跑到我面前來找死?”
沈輕離停頓一下,回他:“我想死得有價值一點。”
東門出雲沒答他這話,心裡生出了新的好奇,“你的仇人是誰?”
沈輕離咬牙,“他就是那過去的萬家生佛、如今的江湖第一大惡人、快活王柴玉關!”
“而我的父親,正是那昔年的九州王——沈天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