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這裡,東門出雲打了個激靈,決定不再留手。
他握緊金刀,旋身而起,腰肢扭轉,仿佛于半空舞蹈。
晴天烈日之下,仿佛突生一輪圓月,藍芒飛轉,銀藍色的月光帶着凜冽的刀氣,流轉間就要将接近的敵人絞殺殆盡。
霎時間就有靠近的十數人被那月光般揮灑的刀鋒傷到,半身鮮血淋漓哀嚎在地,身上皆是刀刀深刻見骨的刀痕,令人觸目驚心。
那武功最高的灰衣人反應迅速,最先躲過了這一遭,見此,冷冷望向東門出雲,“這是什麼招式?”
銀藍圓月漸消,東門出雲輕盈落地,帶着面罩的面容隻流露出冰冷與殘酷,“我新創的招式,望舒六式第三式,滿月式,你覺得如何?”
白天羽遠遠看着這一幕,苦笑,“果然是……雲泥之别啊。”
“很漂亮的招式,”灰衣人眼中殺意更濃,那是意圖毀滅天縱英姿之人的惡欲,“那就讓我領略一番剩下的五式吧!”
接下來小半個時辰内,娥眉月、上弦月、凸月、下弦月、殘月等種種銀藍月相在陽光下接連輪轉,地面上還站着的人也隻剩下十之一二。
蒙古與魔教衆位高手盡皆命喪在東門出雲刀下,紮木合的人帶着黑珍珠狼狽而逃,花白鳳負傷倒地,被花青鳳扶着躲在一旁觀戰。
更有一些二三流的烏合之衆終于從對寶藏的貪婪之中清醒,深知此戰已不是他們所能介入的,戰戰兢兢的躲在一旁觀戰,東門出雲也不去管他們,隻管收拾那持劍的灰衣人與那使東瀛忍術的神秘人。
就在這時,場外忽然飛躍而出一位白衣女子,長袖飛舞,身形翩然如仙,一隻玉掌直擊東門出雲胸口而來。
東門出雲反手一招殘月式将其逼退。
女子于空中扭轉身形,一個曼妙美麗的後空翻輕盈落地,衣袂飄飄,傾城絕世的容顔仿佛美得令人目眩。
“多年不見,東門功力見長啊。”她幽幽望着東門出雲,“倒是令妾身更加心折了。”
“石觀音,果然是你。”面對這老對手,東門出雲直接一刀劈了過去,“我還以為你要躲一輩子呢。”
“有東門這般俊俏郎君在,妾身又怎舍得避世不出呢。”石觀音聲音輕柔含情,長袖舞動,卻是招招含着殺機。
“如今這般局面,就是你算計的結果吧。”
“誰讓東門實在厲害,對妾身又如此無情,妾身不得已,隻能借力打力了。若東門早早從了我,如今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。”
“呵,”東門出雲毫不客氣的譏诮,“我一人自在慣了,還不想給自己找個娘。”
聽到他嘲諷自己的年紀,石觀音再也隐忍不住眉宇間冷戾的憎恨,“真是伶牙俐齒,等我把你那張俊俏的臉皮剝下來,一定會記得把你這不讨喜的嘴巴給縫上的。”
“莫要說大話,”東門出雲毫不在意,“七年前你不是我的對手,更何況如今七年後,我仍然風華正茂,而你已然年老體衰了。”
年老體衰——
石觀音向來重視更自負于自己的美貌,聽到這句話,臉色頓時氣得發青,心頭急欲将對方除之而後快,于是接下來不再逞口舌之争,招招狠辣殺機畢現。
東門出雲卻是絲毫不懼,甚至遊刃有餘。
他揮刀斬斷石觀音飛舞纏繞的衣袖,躲過灰衣人刺來的長劍,砍斷那神秘東瀛人的長刀,趁他們合圍而上時,又一招滿月式意圖将他們絞殺。
那灰衣人深知此招的厲害,想要躲避卻已是來不及,手中長劍被刀芒卷走,頃刻間絞成好幾段,就連持劍的右手也被波及,虎口溢出鮮血。
石觀音反應極快,輕盈活躍,手中飛袖順便一卷旁邊的東瀛人,瞬間遠離那輪圓月。
灰衣人抓着受傷的右手,深知今日無法取得東門出雲性命,當機立斷,轉身發足狂奔而逃。
石觀音則飛身沖向一旁觀戰的曲無思,在東門出雲前來支援時,卻是虛幻一招,身形一閃,擡手一撈已脫離金刀衛包圍圈的琵琶公主,飛身而去。
那東瀛神秘人手中飛快丢下什麼東西,頓時煙霧四起,遮蔽了衆人視線。
待煙霧彌散,眼前已不見石觀音與那東瀛人的身影。
“東門衛主!”
薛同義捂着胸口倉皇跑來,“大……公主被宋向明擄走了!”
東門出雲一把摘下面罩,眉頭緊皺,“怎麼回事?宋向明擄走了趙……公主?那些宋兵呢?為何不保護好公主?”
“那人不是宋興明,怕是有賊人易容。”薛同義喘了口氣,冷靜下來,“那人不知何時在我們的食物和幹糧裡下了藥,将士們全都渾身無力,公主也毫無反抗之力。我本要上去追趕,卻被忽然出現的一個白衣女子一掌擊倒,追之不及,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擄走了公主!對了,他們還帶着那位琵琶公主。”
“石觀音。”東門出雲冷冷道。
“原來那就是石觀音。”薛同義面色沉沉,“她說,要将公主和琵琶公主獻給快活王,讓您有本事就去找快活王要人。”
東門出雲恍悟,石觀音的計謀真是一套連一套。
先是弄了個藏寶圖的傳言,引得他受人圍攻,若他或死或傷,石觀音便可就此撿漏,奪回這被他料理清楚的大沙漠。
此計若不得成,就趁機擄走大宋和親公主獻給快活王。
此次大沙漠的風波因他而起,一國和親的公主卷入江湖争端從而被歹人擄走,本就是他的罪過,若公主出事,宋國必将視他為敵。
而若他前去找快活王讨要公主,則要與快活王正面交鋒,屆時不論他落敗還是與快活王兩敗俱傷,漁翁得利的都是石觀音。
這樁樁件件都是陷他于絕境的毒計,石觀音在其中完美隐身,卻是沒費什麼力氣就坑了他一把。
見東門出雲沉默,薛同義焦急不已。
一國儲君在他面前被人擄走,屬是他無能至極,竟不曾發覺宋向明被人冒充。
若大皇子有什麼不測,他萬死也難辭其咎。
護送和親的隊伍包括僞裝的斷魂莊玉衡弟子也都中了藥,也不知何時才能恢複行動能力,而以他一人之力,又如何和快活王對抗奪回大皇子?
想到這裡,薛同義倏地跪下,堂堂男兒竟差點淚灑當場,“東門衛主,請你救救公主!我們公主他……他可不能讓快活王近身啊!”
東門出雲當然知道薛同義的心思。
趙決可是個假公主真男兒,若被快活王近身得知身份,後果不堪設想。
若是快活王拿趙決為質威脅朝廷也好,起碼人還能活,怕就怕快活王發現獻給自己的美人是個帶把的,當場惱羞成怒一掌就把人給打死了。
石觀音定下的好計策,可她絕對想不到擄走的是大宋皇子,不然真是做夢都要笑出來。
但無論如何她的計策确實成功了,于公于私,東門出雲都無法放任趙決不顧。
如今也隻能盼着趙決這小子的腦袋瓜一如既往的機靈,在他找過去之前不要被人發現了男兒身。
“不必如此。”他伸手拉薛同義起來,“公主是我的晚輩,我必然不能見她身陷囹圄而坐視不理。且此事由我而起,我自當責無旁貸,定要去把公主帶回來。”
“東門衛主,”白天羽走過來,面上似有羞慚之色,“我……石觀音……”
東門出雲心中了悟,肯定道:“是石觀音誘你來此的吧。”
“我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。”白天羽苦笑連連,“是我被美色所迷,她說她隻願跟随世上最強的男子,激我來找你。”
東門出雲勾唇一笑,“你方才沒有和其他人一起聯手合圍我,也算是個講道義之人,此事就此作罷。我如今諸事煩身無暇他顧,你且帶着你的人離開大沙漠吧。”
話落,他一聲口哨,便有一匹棗紅駿馬疾馳而來,馬頸上墜着的金鈴叮鈴作響。
有金刀衛呈上披風,東門出雲随手抖開披上,寬大的兜帽落下,遮住一頭亮麗的金發,隻餘兩縷細碎的卷發垂在胸前。
東門出雲令金刀十二衛将剩下的江湖人送離大沙漠,并留在大沙漠保護老闆娘和曲無思,随即翻身上了馬。
金雕在天空盤旋兩圈,發出一聲唳鳴,停在他的肩上。
範遙想要一起去,無奈在剛才的混戰中受了傷,内息不穩,隻能暫且留下。
沈輕離越衆而出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東門出雲騎在馬上,居高臨下的望着他,口吻似帶質疑,“你?”
“我曾數次暗中潛入樓蘭城。”沈輕離面色平淡,“若你追不上石觀音,我可以帶你從密道進入快活王的老巢。”
東門出雲思量少頃,含笑點頭,“有道理。”
“上來吧,我帶你。”他微微傾下/身,朝沈輕離伸出手,一搓卷曲的長發從兜帽裡落下,在風中輕輕晃悠。
東門出雲雖是練刀的,虎口掌心卻無一絲薄繭,反倒是細滑柔亮得仿佛窖藏的蜜漿,手指纖長有力,指甲也修得整整齊齊,呈現出好看的月牙形。
這樣一隻漂亮的手,裝點着精美的金飾和紅珊瑚,手背下垂着的紅珊瑚和金珠晃晃蕩蕩,仿佛蕩到了人心裡。
沈輕離擡眼看他,這俊美至極的胡人背光騎在馬上,看不清臉上的神情,唯有一雙碧眸,好似江南綠柳碧湖一般沉靜又和煦。
見他不動作,東門出雲微偏下頭,正要收回手,忽覺掌心一重,沈輕離已握住了他的手,借力翻身上門,坐到他身後。
背上多了陌生的重量,雄駿的棗紅馬煩躁的從鼻子噴氣,蹄子不安的踩踏着,意圖把背上的人甩出去。
東門出雲輕撫它的鬃毛,“東風,乖一些。”
等安撫好了馬兒,他一抖肩膀上落着的金雕,“西風,靠你了。”
金雕旋身而起,往前方探路。
東門出雲一夾馬腹,疾馳而去。
明明是馬匹卻能在沙漠中馳騁出如奔跑在草原一般肆意的速度,風馳電摯的疾馳中,沈輕離不得不雙手環住東門出雲的腰部好穩住身體。
手指摸到柔滑的紅綢腰帶、冰冷的黃金腰鍊,還有其下隐隐柔韌的溫熱。
“它們一個叫東風、一個叫西風?”他開口問道,好引開自己的注意力。
“嗯。”東門出雲随口應了一聲,雙眼眺望着前方的金鷹,推算着石觀音可能行走的路線。
“那南風和北風呢?”
東門出雲嫌他聒噪,驅使東風加速,直接讓沈輕離吃了一嘴的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