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?”
這話引起了旁人注意,桌上其餘的“參與者”也都投來了目光。
那黃毛嗤笑:“你個新人,看什麼能是對的?這地兒對你來說哪兒哪兒都不對好吧,裝什麼高深莫測。”
“啊是嗎,”沈奕回頭白他一眼,“那如果一家辦婚宴的院子,牆上和台子上好像貼滿了紅符都算沒問題的話,就當我沒說。”
“什麼?”
其餘參與者立馬警覺起來。大波浪的女人站起身來,往那台子上一望,頓時倒吸一口涼氣,後脊骨都涼了。
台子上的哪裡是紅地毯,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紅符。
院牆上的那一片更不是什麼紅漆,而是一張張通紅的符。紅符全都貼在一起了,看起來才像一片紅漆。
忽然身邊窸窸窣窣一陣響,大波浪低頭一看,見沈奕居然低頭看桌子底下去了。
“桌腳上也有。”他說。
另一個參與者連忙低頭去看,桌腳上還真是貼了血紅的符咒。
桌上又一陣死一樣的沉默。
村人們還在院子裡笑鬧着,忙活着,這桌上卻如灌了冰一樣沉默。
天色又暗了些,烏雲更厚重了,好像要從天上生掉下來一樣。
沈奕從地上爬起來,轉頭掃視一圈四周。
除此以外,他還覺得有些地方很不對。
這院子也很眼熟。
詭異的熟悉感自打進村以來就一直萦繞在心頭了。這太匪夷所思了,村子裡的一切都讓他有種恐怖的熟悉感——甚至不用去問去看,他就知道,從那屋子門口進去以後,左邊是間卧房,右邊也是間卧房,竈台在兩間卧房之間的過堂裡。
竈台旁邊是燒水的爐子,後頭有個破舊的沙發。沙發後頭是通往二樓的破樓梯,樓梯旁是南卧的門。門邊牆上有個老舊挂鐘一到整點就報時,會咚咚咚地響好幾聲。
他腦子裡有抽象的信息。雖然看不到畫面,但他知道大概是這樣的布局。
怎麼回事。
他望着屋門。村人們在屋門那塊兒來來去去進進出出,忙得那叫一個快活。
沈奕突發奇想,轉頭問:“我能去裡面看看嗎?”
大波浪的女人一懵:“哈?”
“沒有,我就是想,”沈奕指了指那邊的門口,“去那裡面看看。”
“你瘋了嗎你,不可以。違背NPC的要求會有很嚴重的後果,你坐下。”
她語氣嚴厲,沈奕隻好坐下。
氣氛似乎緩和了些,龔滄趕緊趁熱打鐵地問:“所以,各位,就當可憐可憐我們,剛剛你們說的地獄是什麼意思,守夜人又是什麼?播報又是要播報什麼?”
沈奕表現不錯,參與者們也松了些态度——關鍵現在也什麼都做不了,隻能在這裡等着上菜。
閑着也是閑着,西裝男就說:“我們說的地獄就是……”
咚的一聲。
一大盆子酸菜魚重重放到這張桌子上,震得桌子抖了三抖。
衆人吓了一跳,西裝男的話也被打斷了。沈奕擡頭,端菜來的是個姑娘,她皮膚略黑,又黑裡透着紅,臉上挂着笑容。
“酸菜魚來咯!”她喜氣洋洋地說,“各位可先别吃呢,等新娘子結完婚再吃!新娘子梳妝去了,一會兒就出來!”
“新郎呢?”
“張二哥在屋子裡呢呀!”姑娘把硬菜放到桌子最中央,把桌上的菜都重新擺了一下,“早上天還沒亮,張二哥就去接新娘子了。一會兒,他就把新娘子帶出來結婚了!沒那麼久啦,各位嘴饞也先忍忍嘛。”
“張二哥最喜歡那個新娘子了!你們還不知道吧,新娘子跟張二哥一起長大的,是個可漂亮的姐姐了。她是孫嬸子的三閨女,孫嬸子是村子裡的裁縫哩。”
“人家都叫她三姐,三姐手又巧又愛笑,沒人不稀罕她!”
姑娘擺好了桌子,直起身來,把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抹了兩下,笑得眼睛彎彎,“張二哥盼這一天好久了,從前追三姐的人好多,張二哥煩得不行,還因為這事兒哭過呢!哈哈!”
“嫁給張二哥,三姐也肯定會幸福的!你們看,三姐就在那屋裡梳妝,一會兒就出來拜堂了!”
姑娘邊說邊擡頭擡手,指了指屋子的二樓,“就在那裡!”
衆人擡頭望去,卻見有個什麼東西剛好翻過那二樓窗戶,直直地往下掉來。
大波浪眼睛一凜,立馬反應過來:“快躲開!”
“哎?嗚啊!”
龔滄還愣着,西裝男就撲過來,一把将他撲到地上;大波浪更是一步過來,拉着沈奕把他往後一扯。
其餘參與者也紛紛騰地起身遠離。
咚一聲巨響,一個什麼東西砸到了桌子上。
菜湯肉飯噼裡啪啦地灑了一桌,又掉下地。盤子碎了滿地,淌了一地的肉湯。
院裡的歡笑戛然而止。
看清砸到桌子上的東西,所有參與者立即慘白了臉。
端來酸菜魚的姑娘張着嘴,縮着瞳孔,慘然地啞巴了片刻,終于從嗓子裡榨出一聲慘叫。
“啊啊啊啊!!!”
——穿着紅嫁衣的新娘子呈大字狀,倒在桌子上。
她閉着雙眼,七竅流血,臉色慘白又安詳。
菜湯流到桌子邊緣,往地面上滴滴答答地落。
沈奕懵了。他望着那新娘子,腦子裡嗡嗡的響——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地、真真切切地看死人。
耳邊突然傳來詭異的笑聲。
笑聲尖利,陰森冷涼。沈奕回頭,卻突然分辨不出這聲音的來源。
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。
“來了。”大波浪突然說。
沈奕看向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