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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鬼新郎(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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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一個村婦突然大叫起來,她拿起掃帚,對着沈奕就打過去,“有鬼!鬼!!”

“!?”

掃帚朝着腦袋就打下來了,沈奕吓了一跳,一邊躲開一邊大叫:“什麼玩意兒!?不是有話好好說啊你,什麼,怎麼我就鬼了!?姐!别打了——龔滄!救我啊!”

村婦拿着掃帚追着他打個沒完,還打得面色猙獰咬牙切齒眼角挂淚用力得很,瞧着是強忍着害怕在驅趕他。

龔滄甩開西裝男的手,沖上去想幫他。可剛出去半步,就一下子被西裝男抓了回去。

“不能去!”西裝男說,“那人不對勁,你别幫他!”

龔滄愕然:“不對勁兒?沈奕嗎?”

“是啊,”大波浪說,“這是地獄遊戲,這些村人們都是NPC。NPC,從來不會知道玩家的名字的——是那種殺玩家的厲鬼的話倒是會知道,但這些村民顯然不是。”

“他們不會知道玩家的名字,卻能準确叫出沈奕的真名。”

“也就是說,那個沈奕,是這地獄遊戲劇情的一部分——估計真的是鬼。”西裝男下了定論。

龔滄瞪大了眼。

“沈奕是鬼!?”他震驚,“怎麼可能啊!我們倆是大學舍友啊!我倆一起住了三年了,他能是鬼!?”

罪人們震驚了:“你倆大學舍友嗎?”

“廢話!”龔滄甩開西裝男的手,朝着被村婦追着打滿屋跑的沈奕沖了過去,“老沈!撐住啊!”

沈奕轉頭,望見龔滄朝他奔來,頓時淚流滿面——果然兄弟還是兄弟!

然而村婦并沒停下,她一掃帚就精準地拍到了沈奕腦袋上:“去死!”

沈奕沒躲過這一下子,隻聽腦袋咚的一聲,他頓時就頭暈眼花了。

他踉踉跄跄往旁邊晃蕩兩步,扶着牆半蹲下去,捂住腦袋,腦子裡嗡嗡的。

龔滄趕緊過來護住他,突然又聽一聲大喊。他轉頭一看,就見另一個老頭村民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斧頭,也面目猙獰地朝他們沖過來:“沈奕!!”

“害我們不得安生,害得張家老二不得好死!!”

眼瞅着那斧頭就要招呼到腦袋上來,龔滄吓得大叫一聲,松開沈奕,自己下意識地撲到旁邊去,縮成一團,捂住了自己的腦袋。

沈奕:“?”

不是。

不是!?

村民大吼着砍下斧頭,沈奕吓得魂兒都飛了,趕緊往後一退,躲了過去。

一聲巨響,那斧頭劈開了牆面。

——沈奕但凡晚一秒,這會兒估計已經腦袋開瓢了。

沈奕驚魂未定地喘起粗氣,望着那斧頭的刃,呼吸都顫抖,瞳孔都在地震。

這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。

村民扭過腦袋,一雙眼睛通紅地死盯着沈奕,牙根都咬得咯咯作響——看起來可真是恨極了他。

沈奕腦子都木了。

他不理解,真的不理解,不理解這到底什麼情況。

眼下的所有事情對他來說,真是超出了認知之外,不在腦子能消化的範圍之中。

“住手!”

突然一聲咚響,是拐杖敲在地上的聲音。

衆人循聲望去,一個瘦小的小矮老頭站在門口。

他頭發花白,佝偻着腰,眉眼凹陷。那身形矮小并不偉岸,但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。

小老頭疲憊的眉眼一掃全場,屋内正大叫的村民們立馬都噤了聲。

沈奕偏頭一看,他身邊這個拿斧頭的小老頭都凝固了一瞬,眼中的怒恨消下去了幾分。

“都胡鬧什麼,”小老頭又敲了敲手裡的拐杖,厲聲說,“東西都收起來!剛又出了人命,屍骨都沒寒呢,就在死人跟前瞎鬧!”

拿着掃帚的村婦忍不住一指沈奕,轉身開口:“村長!哪兒是胡鬧,這沈奕回來了,那和尚果然騙人的!”

小老頭原來是村長。

村長扭過頭來,将沈奕上上下下打量了番。

沈奕讪讪在他審視的目光裡站好,讪讪挺直脊背,努力站直。

老頭兩隻眼睛渾濁地在他身上咕噜了好一會兒。

将沈奕看了許久,他說:“這不是沈奕。”

“什麼?”

“長得很像的年輕人罷了。”老頭說,“你們瞎胡鬧什麼。都好好想想,村子裡鬧的鬼是沈奕嗎?”

這話一出,村民們啞口無言。

“跟我來。”

村長慢慢悠悠地轉過身去,放下這樣一句話,“你們也跟我來,年輕人們。”

*

天上下起了雨。

雨不小,滂沱地傾盆而下,順着屋檐噼裡啪啦地砸到地上,院子裡很快多了好幾灘水窪。

這是間祠堂。

祠堂裡面牌位衆多,正廳的空地上有把椅子。老村長坐在椅子上,“罪人”們就團團圍坐在地上。

村民們站在門口或門外,有人望着裡面的情形,有人一臉愁緒地望着外頭正下着的雨。

“在你們這些孩子出門在外打拼的時候……我們楊莊子,出了大事。”

蒼老的聲音顫顫巍巍,沙啞難聽,“三年前,村子裡的破廟突然毫無緣由地燒起了大火,有個人活生生燒死在了裡面。”

“那火燒得邪性,燒了整整一天一夜。火滅以後,連屍骨都沒找着。”

“那天滅了火以後,我們還以為沒人死在裡面呢,慶幸了半天以後,才發現沈家少了個孩子。”

“他一死,跟他一直要好的另一個孩子便傷心欲絕,竟然在不久後就跳河死了。”村子扼腕歎息,“也不知是情深還是什麼,那孩子居然死後成了鬼,隔三差五地就……他鬧得家家戶戶不得安甯,村子裡都搬走十幾家了。”

龔滄莫名其妙:“他化鬼報複村子幹什麼?”

“誰知道呢,大約是心裡有怨無處發洩,就幹脆怨到所有村人身上來了吧。”村長說,“今日這婚宴上死了新娘新郎的事兒,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”

“三年裡,村裡每每有人結婚,都會這樣慘死在宴上。”

“唉,紅事變白事……”

村長歎着。

大波浪問了句:“三年前,那個跳河的孩子叫什麼?”

“别問了,多不吉利的事兒。”村長說。

村長把這問題敷衍了過去,但大波浪并不放棄。這茬兒不行,她就換了另一茬繼續問:“那那個燒死的孩子,難道就是?”

“是啊。”

村長沙啞地給了肯定。

沈奕黑着臉,站在村長後面——祠堂裡面的供台面前。

供台上面供着一堆牌位,擺了一堆香爐。香煙袅袅裡,供台的正中央,有個牌位被放在C位,高高供起。

牌位跟前的燒香前,還有上供的一盤果子貢品。

而牌位後頭擺着一張黑白照片,是遺照。

沈奕伸手拿起那張黑白的照片。

老村長在他後面說:“就是沈奕。”

沈奕手裡的照片上,黑白的他笑容那樣燦爛。

真是——音容宛在。

笑、貌、猶、存。

永遠懷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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