義姁和宋昭找來了十來根繩子,将青袍胖子和他的十來個侍衛都捆了。他們成一排,坐在祠堂外的門牆上靠着。
"大哥,這可咋辦啊?"一旁的小侍衛不安地挪動着身子,悄悄向旁邊的青袍胖子靠近了些。
胖子一把推開小侍衛,不耐煩道:“煩死了,我怎麼知道?”
他擡眼瞥向堂内忙碌的義姁,低聲嘀咕着:"當真是晦氣,之前從未失過手,怎麼這次就碰上個這麼野的娘子。唉..."
小侍衛被推開後,縮了縮脖子,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"那大哥,咱這次還能拿到酬金嗎?"
“你這不廢話?”胖子怒喝了一下,"給人事都辦砸了,你說能拿到酬金嗎?是不是傻?"
小侍衛聞言,耷拉着腦袋,一聲也不敢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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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内。義姁欲宋昭站在徐濟安面前,小心翼翼地接過了他手中的紫雲膏。
徐濟安眉頭緊皺,似乎是看出了些什麼東西。
義姁急問:“徐老先生,這紫雲膏可有什麼異常?”
徐濟安擡起頭,手指了指牛皮紙上呈着的紫雲膏,“可曾看見上面銀灰色的塊狀膏體?”
義姁望去,紙上的深褐色紫雲膏已經被徐濟安捏散,但其中果然有一些銀灰色的塊狀碎狀物體摻雜其間,極其隐蔽,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。
“這不是紫雲膏...”徐濟安停頓了一下,低沉着嗓音繼續道,“而是骨灰。”
聞言,義姁和宋昭相視一眼,眼神中盡是不可置信。
宋昭輕聲道:“難怪用了這紫雲膏的病者瘡口皆流膿感染複發,夜夜夢魇痛苦...”
義姁捏緊了手中牛紙皮,想到先前在藥王廟跟蹤的那個男子,此刻才發覺,原來當時他所說的完成了主人所吩咐的事,大抵就是在這救命的紫雲膏中摻入骨灰。
她摸緊了腰間在伽藍寺香爐裡抓的一把摻着赤焰砂的香灰,如此想來,千方百計想阻止他們治好翠竹村的疫病,大抵和先前火燒伽藍寺的是同一撥人。
宋昭目光凝重道:"這骨灰入藥乃是一種邪術,可令傷口感染,患者高燒夢魇,我曾在一本野醫書上看到過有關記載。針灸隻能緩解病患片刻的痛苦,不治根,據說唯有深山之中有一種獨特的草藥..."
"夜交藤。"徐濟安緩緩擡起頭,聲音沙啞卻清晰,"此草藥集日夜之光華,生長在懸崖峭壁,極為罕見..."
"我去找。"義姁不帶絲毫猶豫地說道,目光堅定。
聞言,徐濟安猛然擡起頭,微眯着眼睛忽地瞪大。
“娘子可知這翠竹村的後山甚是兇險?且不說是否真的長有夜交藤。這翠竹村地處偏僻,後山深林更是鮮有人至,沼澤瘴氣,猛獸豺狼,盡是未知。娘子一屆女兒身,怕是難以對付..."
義姁道:“既如此,更便有可能長有夜交藤了。”
宋昭聞言,眉頭微蹙,心疼地将義姁向後拉了幾步:"姁兒,前幾日你已是很累了,此番尋找夜交藤,便由我去吧。"
義姁道:“兄長,若說累,這裡的每個人都很累。”
她看了一眼門外扛藥物的劉紹,門檻上潑灑消毒藥水的獨臂老者,隔間内清點準備午飯的娘子。
“便拿劉大哥和他護送藥物的兄弟來說,他們本可以送完藥物便即刻離開,可他們卻選擇留下。”
宋昭收回眼神,看着義姁堅定的眼神,一時說不出心疼還是欣慰。
“兄長也莫要瞞我,夜間即便是偷偷點着一根燭火,也甚是晃眼。”
她望着宋昭的眼睛,卻未曾點破。
她知道宋昭每晚在所有人入睡後偷偷點起的燭火,也看見過他無數次翻閱醫術無解後皺起的眉頭。
宋昭聽出了義姁話中的意思,心中一凜,衣袖下的手緊攥成一個拳頭,半天才憋出一句話。
“燭火晃眼,可是吵醒你了...”
義姁輕笑着搖了搖頭,目光望向窗外的翠竹:"暗夜燭火,照得是醫者仁心。這翠竹村的後山我比兄長要熟,兄長便在此處等我的好消息吧。"
徐濟安将二人的對話盡數聽入耳中,他望着義姁側立的身影,那雙堅定的眼神,那顆腕間的朱砂痣,倒覺得像極了一位故人。
宋昭與義姁自小一同長大,自知義姁的決心,便沒有再多作口舌糾纏,隻是将從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匕首,遞給了義姁。
“你既已下定決心,兄長便不再阻攔。隻是當下時局不安定,切記要保護好自己。”
義姁接過匕首,笑答道:“兄長大可放心,這些年我在長安也是學了些本事在身上的。”
宋昭輕笑。随即轉身回到隔間拿了筆墨回來,徐濟安三兩筆便畫了夜交藤的圖,而後遞給了義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