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亮,祠堂内升起袅袅炊煙。宋昭煮了白面饅頭和熱茶,一一分給在場的醫師。
病患大多仍在沉睡,隻有少數幾人因瘡口感染複發而痛苦地靠在牆邊,低聲呻吟。
義姁将剩下的紫雲膏拿給徐濟安。
他精神尚好,喝了幾次内服的草藥湯後,病情已大為好轉。陽光透過窗棂灑在他的臉上,映出他蒼白卻平靜的容色。
"徐老先生,不知如今身體感覺如何?"義姁輕聲問道。
徐濟安微微一笑,啞着嗓子答道:"托娘子的福,已經好了許多。"
義姁莞爾一笑,從袖中取出剩下的小半塊紫雲膏,遞到徐濟安面前。
"這是新送來的紫雲膏,隻是用了之後,病患的瘡口紛紛開始感染複發。晚輩不才,看不出其中的端倪,想請老先生一瞧,還望指點一二。"
徐濟安接過紫雲膏,緩緩打開牛皮紙,仔細端詳。門外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,打破了片刻的甯靜。
義姁站起身,正準備出去一探究竟,卻被聞聲走出來的宋昭拉住了手臂。
“姁兒,我去吧。”不等義姁回複,宋昭便松開了她的雙手,而後緩緩繞過她走了出去。
雙門開啟的瞬間,水汽裹着涼風湧了起來。晨霧之間,面前站着的人隐約顯露出來。義姁隐約看見幾排士兵,尚未看得清楚,門已經被宋昭關上。
“徐老先生,麻煩您了。”
義姁回過頭,對着牆角徐濟安客氣說完,便輕步走到了門口,輕輕打開一個門縫望去。
晨間的冷氣透過門縫打在義姁的半隻眼睛上,她踮起腳尖,從門縫的縫隙中望去。
宋昭站在門前,半邊寬背遮擋住了她的一半視線,但她仍能望見晨霧中手持刀箭的士兵,寒光在霧氣中若隐若現。
宋昭站在門前,聲音沉穩而堅定:"此處是疫病流行之地,閣下帶這麼多人來此有何貴幹?"
對面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:"聽聞翠竹村疫病久不治,還折損了好幾位朝廷禦醫,特奉命前來助各位平疫。"
"平疫?"義姁冷哼一聲,輕聲嘀咕:"隻怕是疫鬼未至,豺狼先臨。"
宋昭揚聲道:“既是平疫,又為何帶這麼多的侍衛,莫不是别有居心?”
"不過一屆江湖野醫,竟敢質疑朝廷的命令,"
對面那身材肥大的青袍官員緩緩背過身,揚聲道:"翠竹村疫病久不治,現奉命斬草除根,不留後患!"
話音未落,侍衛們舉着刀箭便要沖上前。
宋昭怒甩袖子,喝道:"若要進祠堂,便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!"
侍衛們猶豫着對視一眼,不知所措。青袍胖官員見狀,怒喝一聲:"猶豫什麼?還不快給我殺?!"
侍衛們聞言,迅速沖上前。
宋昭仍如泰山般站在門口。千鈞一發之際,寒刀落下的一瞬間,義姁猛地沖開門,将宋昭推了出去。
持刀侍衛愣了幾秒,随即反應過來,帶着大隊沖進了祠堂。頓時,堂内尖叫聲四起。
青袍胖官員雙手背在身後,大搖大擺地緩緩走上前。
義姁看清了。他肥碩的身子撐的青色官服貼着肉般,小絡腮胡子上,一雙小三角眼透露着蔑視與不屑。
她一把繞到那青袍官員身後,指尖銀針直抵他脖間。
他吓得渾身顫抖,原先鋒芒盡斂,唯剩一臉的橫肉還在因害怕而微微顫抖。
“小娘子當心手抖...”
"閉嘴。"
義姁手中銀針又逼進幾分,而後壓着那人走進堂内。
"住手!"她揚聲喝道,堂内侍衛聞言瞬間停下了動作,場面一片寂靜。
“你...你可知我是何人,若傷了我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...”他話未說完便噎在喉間。
義姁另一隻手撤下他腰間的鎏金令牌,遠遠地丢在了地上。令牌上“縣尉”二字清楚地朝上。
"當今皇上仁心仁德,多次派遣禦醫和物資前來,你這縣尉到底奉的何人的命,竟敢要來屠村?還敢以朝廷的名義行事,當真不怕有心之人将你告到朝廷,屆時看你這官帽還能戴否?"
話畢,義姁另一隻手猛地一擊,那縣尉的官帽便滾落到了地上。
“撲通”一聲,他雙腿一軟,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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