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日後,小侍女從雲杉坊取回衣服後,義姁便開始收拾行李,準備啟程離開。
宋夫人和宋昭站在門口,目送着她。宋夫人緊緊握住義姁的手,千叮咛萬囑咐,言語中滿是不舍。
與家人告别之後,義姁便背着包袱跨上馬,拉着馬栓直奔西南方向的長安城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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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安邑縣到長安,義姁一共了近大半天的時間,到達長安城門時,已經暮色漸顯。她下馬,過了城門安檢後,便牽着馬走進了長安城。
暮色中的長安城依然繁華,街道上人流如織。城内街道兩邊是各色茶樓、酒館、當鋪和作坊,兩旁空曠的地上還有不少張着打傘不肯離去的小商販。偶路過一家酒樓,幾個打扮豔麗的娘子站在門口拉攏着路過的人。
自從皇上與匈奴議和後,長安城的胡商逐漸增多,帶來了各種胡地的美食和娛樂,街道上不時有胡人走過,身着異域服飾。
義姁将馬拴好後,走進了百草堂。
店内一片甯靜,隻有兩名身着布衣的弟子在搗藥、整理藥材。聽到她的腳步聲,兩人擡起頭,齊聲喊道:"師姐,你回來啦!"
義姁點了點頭,環視了一下空蕩的藥堂,問道:"怎麼就你們兩個人?"
石竹放下懷中的藥罐子,撣了撣胸前衣襟上沾染的藥漬,而後走到義姁面前,解釋道:“師姐,師傅帶着其他弟子去遊曆了。他說若是師姐回來,不必去尋他們,坐診百草堂就好。”
"知道了。"
義姁點點頭,随後穿過藥堂,回到了後面的廂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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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翻開桌上的黃曆,今日已是十二月末,再過半月,便是一年一度的太醫院招新。
如今歸來了,倒也算時候。
她想起剛才師傅讓石竹轉交的話,讓她在百草堂坐診。
自她來到百草堂的第一日,師傅便對門下弟子說過,既入百草堂,便要為民看病,此生不得入宮。
她一直很好奇原因,但此刻已顧不上追究。師傅以往帶弟子出門遊曆,至少要三四個月,如今趁着師傅不在,她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進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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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崔府。
精緻的廂房之内,檀香袅袅升起。崔志府斜倚在榻上,身旁一名妙齡侍女低着頭伺候在側。地上跪着一名身着深黑色常服的中年男子,低着頭,身子微微發抖。
崔志府抿了一口侍女遞上的酒,緩緩開口道:“你适才說,那封信是何人所寫?”
鄭守業顫抖着答道:“回大人,是河東郡郡守張常所寫,屬下的人昨日才截獲...”
“信上面都說了些什麼?”
“說,,,說了...”鄭守業聞言,頭埋得更低了,支支吾吾說不出各個囫囵話。
崔志府不耐煩道:“讓你說就說,别啰嗦。”
“說...就是請旨允許他們徹查翠竹村瘟疫和藥人事件...”
“哦?”聞言,崔志府微微坐起身,問道:“這張常派人調查了沒有?”
“調查了...”
鄭守業擡頭看了一眼崔志府,又小聲道:“這張常别的倒沒有什麼,唯有...與那蕭衍交往甚密。”
“蕭衍...”崔志府低聲重複,語氣漸冷。
鄭守業察覺到氣氛的變化,連忙改口道:“大人,半月後的太醫院招新已經都準備好了,此番定能挑選到讓崔大人滿意之人。”
崔志府點了點頭,又躺回了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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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月後,義姁早早收拾停當。這日一早,她便背着行囊來到宮門口排隊。
面前是巍峨龐大的未央宮,寬敞高大的宣平門在太陽光下閃爍着金光。
義姁也是第一次見如此景象,駐足觀望了許久。
太醫院素來是無數醫者心中的聖地,每年應試之日,各地名醫濟濟一堂。
義姁是其間唯一的女子。雖然感到些許不适,但她并未放在心上。
宮廷之中從未否認過女子也可參加應試;況且她堅信,女子的醫術不一定就比不上男子。
宮門緩緩打開,身着曲裾深衣的宮人陸續走出,開始查驗名籍。義姁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名籍,默默排隊等待。
輪到前面那名男子時,查驗名籍的宮人冷笑一聲,随手将名籍擲在地上:"造假名籍也敢來?還不快走!"
男子慌忙撿起名籍,狼狽離去。
"諸位雖來應試,規矩仍需守好。"
宮人環視衆人,聲音洪亮,"今日有三類人不得入宮:一是德行敗壞者,二是身有殘疾或染病者,三是罪臣之子。"
聽到最後一個罪臣之子,義姁不由得心緊了一下。
“這位娘子,"宮人目光落在義姁身上,"河東郡安邑縣宋家,宋義姁?"
"是。"她輕聲應答。
宮人仔細查驗名籍,點頭道:"過關。"
義姁松了口氣,與其他通過查驗的人走到一旁。不多時,宮人帶路,衆人緩緩步入宮中。
......
宣平門的門緩緩關上,隻留下侍衛鎮守在外。腳下宮道幽深,兩側宮牆高聳,陰影籠罩。
義姁跟着隊伍前行,忽然看見遠處一騎絕塵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