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宮人盈盈而至義姁旁,輕聲道:“宋娘子,請随我來。”話畢,便轉身向裡屋走去。
義姁雖不解,但還是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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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樸昏暗的室内,萦繞着濃烈的藥材香。
許懷遠坐在正中央紅木長桌後,手上整齊地派羅着幾冊木渎書卷。鄭守業和其他幾個老太醫則站在一旁,他看到義姁進來的時候輕蔑地瞥了她一眼。
那宮人将義姁帶進後,便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。此刻屋子内隻剩下義姁和一屋子的太醫院的人。
看到義姁,許懷遠緩緩放下手中的木渎,裹着低沉的嗓子:“宋娘子,我們又見面了。”
義姁恭敬地鞠躬行了一禮:“許大人,我已落選,不知此番叫我前來,是否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?”
許懷遠道:“太醫院近來缺一個打雜的宮女,不知你可否願意留在這太醫院?”
打雜宮女...義姁眉頭緊蹙。她素來是一個高傲的性子,苦學醫術懷着一身的技藝來宮中應試,又怎麼甘心最終做了一個打雜的宮女。
見義姁猶豫,許懷遠撫摸着花白的胡子,盯着義姁的眼睛,緩緩道:“太醫院此番應試招選,雖名為為皇上尋覓新的年輕有為的太醫,可實際上進了太醫院,都是要從學徒慢慢做起。皇家威嚴之複雜,與尋常在外醫治并不一樣。”
他又低聲道:“璞玉初琢,自下砺之。鴻圖之展,也非一蹴而就。”
他渾濁的雙眼卻折射出智慧的光芒。
義姁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,思索片刻回應道:“承蒙許大人不棄,若能與您一同共事,自然是願意的。”
一旁的鄭守業見狀,口中嘟囔着什麼正要上前阻止,卻被許懷遠直接擺手制止了。其他幾個站着的老太醫見狀,更沒有什麼要說的了。
許懷遠又招了招手,門外的那名宮人便又走了進來。
“你先随他下去整頓一下,晚間自會有人向你說明太醫院的規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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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人将義姁帶到了太醫院的一個後院之中。後院挺寬敞幹淨,是個三合的院子,一共有三間屋子相連。另外兩件屋子是江祿和柳嘉先生的住所。
義姁帶着行李走進了最東邊的屋子。
屋内雖算不上多大,但也算明亮幹淨。可能是因為是在太醫院中,四周總是漂浮着一種淡淡的略帶苦澀的中藥味,連房間裡也是。義姁很喜歡這種味道。
她簡單地将行李收拾了一下,便住下了。
晚膳的時候,太醫院裡的宮人來帶着義姁他們三個新人。他們在太醫院專門附屬的廚房裡用過餐後,天還沒有黑,那宮人便帶着他們三個在太醫院簡單轉了介紹了幾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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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開始,江祿和柳嘉便開始跟着醫院的老太醫。義姁雖不能跟着他們,但每日的活兒還算輕松,隻是打掃打掃太醫院的藥房,整理整理書庫。閑來時,她便靠在架子上,找幾本以前未曾讀過的醫書看看。
太醫院的藏書房果然不可比拟,藏書之豐富之罕見令人驚奇。義姁發現了好幾本從前聽說是失傳的藥學經典。
待到人少閑暇時,她便會拿些自己帶進宮的錢财給那些在太醫院當值的宮人,而後将随身攜帶的那枚蟠螭紋玉佩拿出來,說是自己偶然撿到,問他們是是否知道是宮中哪個大人的。
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。不知他們是真的都不知道,還是因為此玉佩的主人太過位高權重,又或者隻是宮中一名巡邏的普通侍衛,所詢問之人皆是一味地搖頭。
這幾日許懷遠休沐,太醫院是鄭守業負責。義姁知道他的為人做派,也不願見到他那副嘴臉。所以她一打掃完藏書房,便拿上了一本書,去太醫院後的蓮池旁。
這處蓮池是她偶然發現,鮮有人至,甚是安靜,最是适合讀書。所以義姁閑來無事便總愛來此處。
可近幾日,義姁如往常來蓮池旁時,卻總能遇到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。每次看到她,她都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蓮池邊。
已經一月,池中荷花凋零,唯剩下幾片殘敗的葉子漂在水上。義姁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麼。所以每次就隻是遠遠地看着她。
看得出這是個極其樸素的女子。微風拂過,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,揚起的裙擺在身後搖曳,唯有發髻上的一支步搖在風中輕盈飛舞。
義姁沒有與她講過話,隻是幾日後,這女子便不再來了。後來義姁也将她淡忘。
這日,她如往常般坐在蓮池旁的石頭上,從中午一直坐到了傍晚時分。眼瞧着天黃了半邊,晚霞暈染了半邊天,她收好書本正準備回去,一旁兩個匆匆跑過的小宮女吸引了她注意。
這地方極其隐秘,位于太醫院的後面,可快速從後門進太醫院。看她們那般着急的樣子,定是出了什麼事情。
“兩位娘子,可是出了什麼事情?”義姁問道。
那兩名小宮女看見義姁,匆匆停下腳步,着急慌忙答道:“娘子可是太醫院的人?王美人早産了!胎大難生,可能會大出血,穩婆也沒有辦法,可否速速通知許大人前去幫忙?”
王美人?
義姁這幾日沒少聽宮人們談論。這王美人貌若天仙,性格溫婉,自一年前入宮後便極受皇上的寵愛,沒多久便有了身孕,算着日子,最近也是臨盆的日子了。
義姁道:“許大人出宮休沐了,不在宮中。”
“這可怎麼辦?”兩名小宮女急得直跺腳,“皇上和太後前日出去祭祀,尚不曾回宮,許大人也不在...”
“太醫院中尚留有好幾位太醫,不妨都請去保美人平安。”義姁提議。
兩個小宮女相視一眼,點了點頭。見狀,義姁迅速将藥典塞入了衣袖之中,而後便帶着兩人迅速奔向太醫院後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