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心要靜,腰要沉,臂要直,手要穩。”方默言大掌覆在她五指上,她眨了眨眼睫,神色專注望着前方。
“還有呢?”
見他沒了下文,她轉頭,撞進一對柔情似水的眼波。
有時真想撬開這些男人的腦子,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東西。
方默言目光炙熱坦誠,眼尾微挑,喉結滾動,“還有,要全身心相信我。”
灼熱的呼吸噴在沈含章耳側。
有點癢,這個場合也不好亂動,她隻能忍着保持姿勢,重新直視前方。
突然,方默言右手食指和中指發力拉弦,她的臂膀随之後移,手背似被巨石壓住動彈不得。
他短促發令,“放!”
她一松,羽箭淩空飛出,攜着勁風,直沖紅圈中心。
“铮!”
試訓場的箭供學子練習和平時娛樂,箭簇所用鐵器皆經過特殊處理,能有效防止失手傷人。
而他這一箭擠在先前兩箭中央,箭杆準确釘進靶心,箭簇甚至穿透靶子,微弱銀光如同刀刃直擊楊茂心靈,眼底的怨憤又多一分。
場邊掌聲歡呼熱烈。
沈含章側頭望向他,眼含笑意,尾音上揚,“你的射技還是一如既往得好。”
他眸底浮起一絲茫然,分不清她真心誇贊還是話裡有話,不敢接茬,假裝沒聽見,重新拿起羽箭放進她掌心。
“選秀時,按計劃,我是不是也該被你一箭穿心?”
他呼吸一滞,眼神飄忽不定,手掌尴尬懸在空中,喉嚨仿佛被人死死掐住,想開口辯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“你當時大約沒恢複記憶,不然不會蠢到被我瞧出端倪。”沈含章往前半步,鎮定自若,端起弓。
往日種種浮上心頭,痛失所愛到失而複得,他隻怨自己醒悟太遲。
若一開始就恢複記憶,定能在選秀時将她強搶出境。
計劃打亂也沒關系,他有的是時間,陪沈含章再玩一次“女皇和她的狗”又何妨。
待時機成熟,他自會把她身邊這群莺莺燕燕斬于劍下。
回青川稱帝,迎她為後。
這次,他絕不會再給她離開自己的機會。
如今沈含章告訴他,所有的一切,她都知道,都記得。
他全身緊繃,躊躇片刻,緊張回道:“抱歉,我并非有意傷你,當時......”
沈含章輕笑打斷,“放心,真想治罪于你,還會容你貼身教學?”她指腹壓箭,有模有樣瞄準遠處的靶子,繼續道:“下次做事幹淨點,保下你,花我不少心思。”
他愕然問道:“為什麼?”
沈含章搖搖頭,低頭歎氣道:“不論過去如何,在我心中,你永遠是最特别的。”
強壓心上的千斤巨石轟然破碎。
不覺間,冷汗從鬓角滑下,眉眼稍稍舒展,他放開緊握的雙拳,試探上前,手欲搭上沈含章肩膀。
忽而平地起風,她身形偏移,箭頭調轉,拉弓放箭一氣呵成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眼随箭動。
隻有楊茂愣在原地,眼睜睜看着銀箭直直逼近,腦子亂成一鍋粥,腿腳偏不聽使喚。
淩厲箭風擦耳飛過,他身下一軟癱倒地上,臉色慘白,後背沁出薄薄細汗。
對面的沈含章朝他招手高喊:“方才風急手抖,沒傷到楊同學吧。”
他腦中仍是一片混亂,聲音顫抖,舉手回答,“不,不礙事。”
沈含章不在意楊茂的回複,仰頭又問高台上看戲的章若彤,“敢問助教,比試結果如何?”
“你們赢了。”
躺赢怎麼不算赢呢。
沒等她高興多久,系統又給她沉重一擊。
【淨化值-1,目前淨化值:14%
數據面闆已更新:
品德:70
才情:20(+5↑)
謀略:40(+5↑)
武力:30(+10↑)
魅力:75(+5↑)】
沈含章汗顔,心底默默問候系統的十八代祖宗,轉頭幽怨盯着方默言,後者撓頭不解。
她不斷洗腦自己,成大事者不拘小節,洗腦不成隻能拂袖離去,留下衆人大眼瞪小眼。
章若彤下台,見楊茂滿臉呆滞,忍不住翻白眼,“還沒死就給我上台紮馬步去。”
日光西斜,國學監朱紅大門前停輛馬車,藍衣小吏進進出出,手上大包小包安置車上。
董元其已然換上紅色雲雁官服,脊背挺直,脖頸白皙。
微風吹拂,腰間銀魚袋飄蕩,他垂下眼簾,神情冷淡,夕陽下清隽身影拉得又細又長,盡顯儒雅端莊。
沈含章上前行禮,“恭賀董師長官升四品,感覺如何?”
董元其彎腰回道:“下官無才無德,托陛下的福,得以重穿绯紅官服。”
“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。”沈含章聽出他話中不滿,氣不打一處來。
她好心給他升官,他居然當面陰陽怪氣發牢騷!
看在他廉潔自律,忠貞不屈的份上,她再次提點,“閑散白鹭做太久,莫忘了你也曾是紅極一時的雲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