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白桦踏着青石階快步上山,衣袂被山風卷起,在身後獵獵作響。他原想先去執事堂向當值長老複命,卻在半山腰被一名灑掃弟子攔下。
“大師兄留步!”那弟子匆匆行禮,壓低聲音道:“宗主昨夜突然回山,此刻正在千仞峰大殿。方才傳下話來,讓您一回來就去見他。”
白桦眉頭微蹙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劍柄。老頭子行蹤向來不定,從幾次信件的交代看他就沒打算回來過,怎會突然回山?他略一沉吟,轉身折向主峰方向。
千仞峰大殿巍峨聳立,朱漆殿門半開,透出一線幽光。白桦在殿外整了整衣冠,剛要叩門,就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輕咳。
“進來吧。”
玄真宗主的聲音依舊沉穩,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疲憊。白桦推門而入,隻見老頭子背對着他站在窗前,一襲灰色素袍被山風吹得微微鼓蕩。殿内沒有點燈,暮色透過窗棂,在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白桦筆直走進殿堂,餘光瞟過跪在地上的一幹人等,不正是三師弟李莫塵他們嗎?在路過他們身側時,四師弟葉子煜還朝他眨了眨眼睛,仿佛是想傳達什麼訊息。
他掩下心中的疑惑,單膝跪地,雙手抱拳道:“弟子拜見師父。”
玄真緩緩轉身。不過月餘未見,這位逍遙宗主的鬓角竟又添了幾絲霜色。他擺了擺手示意白桦起身,目光卻越過徒弟的肩膀,望向殿外漸沉的夕陽。
“聽說你們這次下山,帶回來一位姑娘?”
白桦心頭一跳,這事他尚未禀報,老頭子怎會知曉?他不動聲色地答道:“是。那蘇姑娘家鄉遭邪祟肆虐,全家遇難。小師妹見她孤苦無依,便……”
白桦将事情由來道了個幹淨。他聲音平穩,目光卻不着痕迹地掃過跪在一旁的李莫塵等人。
小師弟餘名溯低着頭,肩膀耷拉着,像是在懊惱。而李莫塵則跪得筆直,神色冷峻。葉子煜則是指尖微不可察地敲擊着膝蓋,仿佛在傳遞某種暗号。
“記得幫我說些好話……” 這是他從中解讀到的信息。這是個什麼意思?
玄真聽完,沉默片刻,忽然輕笑一聲:“幹的不錯,倒是比你的幾個師弟強。”他緩步走向殿中央的檀木案幾,袖袍拂過桌面,一枚青玉茶杯憑空出現,茶香袅袅升起。
“老夫此次回山,正是因為心有感應,像是受到了某種冥冥之中的注定。”玄真的指尖輕點杯沿,茶水泛起細微的漣漪,“大抵是算到了老夫本次回來會收個好徒兒。”
白桦心頭一震。雖說逍遙宗平時随性,但宗主收徒向來嚴格,還是需經過三關九考,老頭子更是十年未曾親自收徒,親自收的還隻有他和月茹,其他的師弟師妹也不過是挂在他名下,又轉交在其他長老門下修行。
“師父的意思是……”白桦謹慎地開口。
“一會兒帶那姑娘來見我。”玄真啜飲一口茶,淡淡道,“若她資質尚可,便收作關門弟子。”
白桦聞言,心中更是驚訝。關門弟子意味着老頭子将不再收徒,這蘇姑娘究竟有何特别之處,能讓他破例?
“是,師父。”白桦恭敬應下,轉過身時發現葉子煜還跪在原地又朝他眨了眨眼睛,于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,“師父,三師弟他們這是犯了什麼事嗎?要不我們先把這事處理了?不然讓蘇姑娘進來看到了也不太好,顯得您太嚴厲了。”他斟酌着用詞,生怕惹着老頭子不快。
“哼。”玄真聽到他詢問嘴角一撇,倔犟得很,“你自己問問你的好師弟,評評理,看看他們做的破事。”
見老頭子恢複以往的不正經,白桦不免松了一口氣,剛剛那陣仗他還以為他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奪了魂兒。
“你們這究竟是怎麼惹着師父不高興了?”白桦佯裝生氣,“還不如實招來?”
“還不是因為餘名溯嫌麻煩。”葉子煜率先告狀,“我們下山曆練,原本是朝着西方,靈淵鎮而去,結果到了鎮上遇見了一坑蒙拐騙的牛鼻子老道,餘名溯見不慣此人詐騙錢财的作風,懶得講理,直接動手,硬是要揭人老底,掀了人台面。
我和三師兄在一旁攔都攔不住,誰知那牛鼻子老道滑不溜秋,見有人當場壞事,使了些手段,颠弄是非。結果鎮上的百姓反倒以為餘名溯是來砸場子的惡人,一群人圍上來要讨說法。我們百口莫辯,隻好先撤走。”
葉子煜說到這裡,偷偷瞄了一眼玄真,見老頭子臉色依舊陰沉,趕緊補充道:“我們本來打算就此作罷,可餘名溯咽不下這口氣,半夜偷偷溜回去,想一把火燒了那老道的攤子……”
白桦一聽,頓時頭大,扶額道:“然後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