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湯炖好,廚娘将藥舀了出來放在食盒裡,錦繡提着食盒幾人出了小廚房。
錦繡打聽到裴珉已經回府了,此刻正在書房。
剛到門口,姜秋姝立在原地,等門口的小厮去禀告,聽見裡面傳來聲響,小厮側身請她進去。
姜秋姝從錦繡手裡接過食盒,視線從小厮身上劃過。
猶記得當初剛嫁進來時,她唯一認識的便是裴珉,幾乎想要時時瞧見他才能心安,可同樣的她不曉得這些世家大族,即便是夫婦也并未一直住在一間屋子。
她尋不到裴珉,聽到他在書房的消息便興沖沖的跑了過去,那時他們是新婚,有了身體上最親密的關系,他與她而言到底是不一樣的,能讓她在這宅院中得到些安甯。
可是剛到門口便被攔住了,她十分不解,他們不是夫妻嘛?為何不讓她進去。
她聽小厮說,需得禀告後才能進去。
她低着頭,心像是沉在水裡,渾身浸泡着涼意,即便有了最親密的關系,他們間也隔着層,她不曉得那層東西是什麼,看不見也摸不着,隻将她和他隔得更遠些。
後來琢磨通了些,應當的,他身居要職書房是重地,即便是她也不可擅自闖入。
關嬷嬷和錦繡都在門口等在,她提着食盒,房門被打開擡頭便能瞧見一副萬裡山河圖,高懸在牆壁上。
這畫氣勢磅礴,綿延的山猶如奔騰的江水壯闊,而近處的小橋流水又細膩生動,本該是差别極大的兩景,融入到一副畫中又顯得十分融洽,應了那句“萬裡山河錦繡國,小橋流水平凡家”。
國家家國本就應當是一體。
姜秋姝不曉得這畫是誰作的,可瞧裴珉将畫挂在那般顯眼的地方,應當是愛極了。
左側靠窗的地方擺放着張香幾,此刻屋内燃着香,窗戶沒有關嚴,半開着,裡面有一架紫檀木策馬越野屏風,屏風後面是張小榻。右側便是裴珉辦公的地方,隻一張簡單的書案。
其餘地方都擺放着棚架,放着許多的書卷。
當她走進來時,裴珉隻瞧了眼,将書案上的東西合上,放置在一側書的最底層,不讓旁人去瞧。
“你來做何?”他未曾擡頭,也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惡。
姜秋姝挂起抹笑,将食盒放在桌子上,把湯端了出來,“五郎在外辛苦了,這是我親自命人炖的湯。”
說完又補充道:“妾身未曾動手。”
裴珉端過湯來,原本還未有什麼反應,可當聽完她最後的幾個字,嘴裡的湯也變得沒滋味起來。
自從他說過不許她時常待着廚房搶了廚娘的活兒,她便再沒有為他準備過吃食。
本來國公府五房夫人與廚娘搶活兒幹,不成樣子,他實在瞧不下去,才提點一二。
如今再次瞧見她送食來,還以為是她做的。
思緒隻一晃而過,裴珉沒想那麼多,正要繼續喝,忽然門口錦瑟抱着一大摞書卷跑了進來,“五郎,這湯裡有您不喜食的姜,奴婢瞧着娘子命人放的,曉得您不喜也提醒過娘子了,可娘子沒放在心上。”
裴珉眉頭微蹙,将湯放下,“這般的沒規矩!”
錦瑟以為裴珉是在說姜秋姝,仰起脖子,“娘子即便曉得您喜好,依舊那般做了,許是娘子沒想那麼多,可奴婢瞧見了,不能不管,立刻來禀告您了。”
哪知裴珉視線盯着她,眼光微低,冷光一閃而過,“未停傳喚,誰讓你進來的!”
“您吩咐奴婢曬書啊!”錦瑟被裴珉冰冷的聲音吓了跳。
門口的小厮也是瞧着她抱着書卷才沒有攔她。
裴珉想起确實說過要将這些書卷給曬曬,他收回了目光,“即便是如此,你身為玉珩院的婢女,當場指摘娘子,這是本分奴婢該做的事兒?”
“奴婢是伺候您的人,自然該以您為重。”錦瑟來玉珩院多年了,從未見過這般嚴肅的五郎。
她是太夫人送來的人,院裡的人都會給她幾分顔面,她自以為在玉珩院過的如魚得水。
可直到姜秋姝嫁過來,她以為五郎妻子會是高門貴女,即便再差也是當世大儒之女,可不過是個父母皆亡,身份低微的孤女。
她雖是奴婢,可簽的是活契,祖父也是秀才出身,比起姜秋姝好好得多!
憑何她能,而她卻是奴婢。
錦瑟忍住不忿,連忙跪了下來,滿臉戚戚,“奴婢知錯了,可奴婢被派來伺候您,太夫人說過了,一切以您為先。奴婢便隻顧着您,險些忘了娘子,奴婢知錯了。”
裴珉未理會,隻道:“你是太夫人的人,本該給些薄面,既然犯了事兒,自去管事兒面前領罰,日後便在外院。”
錦瑟連忙磕頭謝恩,心中卻是慘然,好不容易接近五郎了些,隻怪她沉不住氣。
姜秋姝安靜的聽着,即便是聽見裴珉對錦瑟略輕的處罰,也無旁的異樣。
誰人不曉得裴珉養在太夫人膝下,最為注重孝道。
錦瑟自房間出來,錦繡和關嬷嬷瞧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,隻覺得暢快不已。
裴珉端起湯又喝了口,“這湯裡我并未嘗出生姜的味道?”
姜秋姝笑容清淺,“一粒鹽放入盆中,也不會嘗出鹹味兒,五郎不喜生姜的味兒妾身自然不會特意将生姜舀出來給您嘗。”
是嗎?裴珉看了眼姜秋姝,并未從她臉上看出旁的什麼,也沒必要追究這湯裡究竟放沒放生姜。
一些雜事兒辦了,也該将正事兒了,“妾身見房外有塊空地,便自作主張命人種了些花,五郎平日公務繁忙,也可賞賞花,舒緩放松。”
裴珉将湯一飲而盡,他向來不喜口腹之欲,今日喝了這湯倒憶起新婚時,她時常送來的東西,味道好似比這湯好些。
“五郎覺得可好?”姜秋姝見他未答,便又問道。
“你做主便可。”
姜秋姝笑容真切了些,将碗收好,“五郎您忙,妾身先回去了。”
“昨夜”。
姜秋姝剛要走,聽見裴珉說話,講起昨夜來,她捏着食盒的手緊了緊。
“我曉得五郎剛回來不習慣擇床。”
“昨夜尋個時間補回來。”
兩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姜秋姝頓住了,他的意思是補…房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