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麼個怪法?”
姚父試着回憶那日的通話:“嗯,她說話有點哆嗦。”
“有點哆嗦?”梁淮露出了不解的表情。
“怎麼跟你形容呢,就像……就像天冷的時候,說話會有點牙齒打架的感覺,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
梁淮輕輕點頭,他大概明白是姚父的意思了:“您還記得别的細節嗎?”
“别的?那倒沒了。”姚父搖頭,“她就說了那兩句,然後挂電話了。”
梁淮:“她有說會去哪麼?比如說,通宵留在辦公室?或是去朋友家過夜?”
“沒有,就說不回來了。她電話挂得急,我也沒來得及細問。”
“第二天她回家您也沒問嗎?”
“我前面就說了,第二天她回來的時候直接就把自己鎖卧室了,我也沒法問,是吧?”
沉默許久,梁淮才又開口道:“姚小姐她有寫日記的習慣嗎?”
姚父搖頭:“沒有吧。”
梁淮點頭:“最後一個問題,姚小姐她有男朋友嗎?”
***
雨還在下,淅淅瀝瀝的。
車停在兩條街外。梁淮說讓端木茵等他,他去取車,端木茵拒絕了,說一起走過去也沒多遠。
走在街上,兩個人一時沒作聲。
過了第一個斑馬線,端木茵突然說了句:“下班前,她還跟我打招呼叫我别把自己繃得太緊。”
梁淮一手撐着傘,另一隻手輕摟住她的肩,把她往自己這邊帶了帶。
“梁淮,你說,她怎麼可以前腳說這話,後腳就把我推下樓了呢?”
梁淮覺得她快要哭出來了,端木茵說話的聲音裡都帶着哭腔,他忙收緊了些摟着她肩的手,溫聲說:“她爸爸的話也隻能證明姚曉晨七月半那天沒有回家,并不說明她是兇手。”
“她爸爸也說了,她聲音聽上去有點哆嗦。”
“有點哆嗦怎麼了?”
梁淮平淡的語氣讓端木茵覺得,說話哆嗦是件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。
她停下腳步,甩開梁淮搭在她肩上的手,昂頭看向他:“什麼怎麼了?梁淮,又不是大冬天,說話怎麼會哆嗦?她那是害怕了才哆嗦,害怕得想掩飾都掩飾不了。什麼事能讓她那麼害怕?你要知道,姚曉晨她是個很冷靜的人,一般的事還真不至于讓她失魂落魄。
“你沒聽她爸爸說嗎,七月半那天她沒回家,可她在我下班前就結束工作了。梁淮,那可是中元節啊,我們小時候一直被家長敲警鐘,gui節要在天黑前回家,七月半的大晚上她去哪了?
“還有,她爸爸說,她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不到20點30分。那時候她情緒已經不穩定了,我們之前推斷出我是在20點22分前被人推下樓梯的。你看,時間上完全吻合。她比八樓的小祝要早發現我遇害了。姚曉晨如果是無辜的,梁淮,你告訴我,她為什麼不打120?
端木茵一口氣說完,沒帶停頓,導緻說完後呼氣都不順暢,胸口劇烈起伏。
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很狼狽。
眼眶有點酸澀,大概率是紅了,她能感覺到有淚水蓄在眼眶中。
她把頭擡得更高些,似乎隻有這樣,眼中的淚水才不會因為地球引力而落下。
梁淮也駐足,低頭看着她。
微風吹過,雨滴化成無數細微雨絲飄了進來,她細長的睫毛被雨絲潤濕。
梁淮伸手,用指腹擦去落在她長睫上的細雨。
他知道,她心裡定是委屈得要命。
從進公司就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前輩如今成了最有嫌疑殺害她的人。
她忍着不讓眼淚落下,他卻見不得她想哭卻不能哭。
“阿茵,”他稍微停頓了一下,平靜地說,“她也被殺了。”
是這聲“阿茵”太溫柔,還是“她也被殺了”的沖擊太大,原本還強忍着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湧出來。
接着便一發不可收拾。
梁淮把端木茵擁在懷裡,輕輕拍背給她順氣。
端木茵傷心得不行,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洩出來。哭到氣極了,又握起拳頭捶梁淮肩。
終于,哭累了,發洩了,大哭化作啜泣。
後知後覺倒生出點難為情來。
推開梁淮,端木茵背過身,偷偷擦去眼角的淚。
“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,大街上哭那麼大聲,多丢臉。”她還背着他,夾雜着雨聲,聲音聽上去有點模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