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若齊來之前已經探明了此事:“皇後因為一個侍從,竟讓堂堂皇子在衆目睽睽之下罰跪三個時辰,實在有失中宮之責。若秉明聖上……”
“啪”!
白瓷碗碎裂成片,褐色的藥汁灑落在地。
澹台淵冷笑:“那侍從颠倒黑白,說我打傷他,分明是他故意撞傷自己來誣陷于我。何況皇後若真為了一個侍從就罰我,未免太可笑了。”
見他這般,林若齊心都揪緊了:“那到底是為何?她到底是你嫡母……”
澹台淵盯着他,突然笑了。
“你真想知道?”
“是。請告訴我,殿下。”
澹台淵笑意陡然轉冷,擡手扇了林若齊一巴掌:“誰給你的膽子,你又是什麼身份,來管本皇子的事?簡直多管閑事!”
他這一下力道不輕,林若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,卻面色不動,反而是退後半步,面朝澹台淵恭敬行了大禮:
“鄙人不才,林家次子林若齊,見過三殿下。”
澹台淵坐在床上,居高臨下看着他。心想原來林若齊這般驚才絕豔的人都能拜倒在自己床前。
這令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得到了扭曲的滿足。
“我不過是在衆人面前暗諷太子不念兄弟情,在五弟死後不多日就設宴享樂,皇後母子就記恨在心,随便就找了個緣由作賤我……你去告訴皇帝又如何?他早就忘記了還有我這麼個人。”
“現在,你明白我的處境了麼?”
“臣明白。”
“那你還選我?以你的資質,做太子心腹都綽綽有餘。良禽擇木而栖,林若齊,你代表的是整個林家,可要好好選對主子。”
他欲翻身下床,光潔的腳剛觸碰到地磚,就被林若齊握住了。
“殿下重病未愈,當心身子。”
話音剛落,手心裡那隻白玉就往上擡了擡,修剪圓潤的腳趾抵上他的下巴,林若齊順勢擡起臉,定定注視着頭上那人,絲毫沒有半分不悅。
“臣原以為殿下如外界傳聞所言那般不堪,直到認識了殿下才知殿下的辛苦與不易,臣為自己之前的見識淺薄認錯。”
他這幅狗奴才般的模樣狠狠取悅了澹台淵。
“你跟了我,就不怕墜入地獄,死無葬身之地?”
“臣有把握,殿下選了臣,登上大寶指日可待。”
他這話說得未免忒自大,若是旁人,恐怕隻會遭來一句不自量力。
可偏偏此話是出自林若齊之口。
輕飄飄三言兩語,卻不自覺透露出運籌帷幄的氣勢來,仿佛整個朝堂都不過是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掌中之物罷了。
“何況,若真為殿下萬劫不複,亦是臣的榮幸。”
林若齊目光灼灼看着他,明明是臣服的姿态,濃烈的征服欲卻要将澹台淵吞噬,幾乎把他燙傷。
好一個萬劫不複。
獎勵似的,澹台淵綻放了一抹微笑。
這是他真正的笑容。不同之前的冷笑、嘲笑。
“你拿什麼證明你的真心?我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面。”
林若齊忽然起身,抽出自己的玉簪,削下了一截頭發,雙手奉上。
身體發膚受之父母,林若齊此舉,這意味着他将自己的性命拱手交到了澹台淵手中。
澹台淵要他活便活;要他死,他就甘願赴死。
澹台淵心中冷笑。林首輔啊林首輔,你可真是養了個有意思的好兒郎。
“但是,我不要你的命。”
澹台淵伸手,愛憐地輕輕摩挲着林若齊的臉龐。
朱唇湊近了林若齊的耳廓,吐氣如蘭,如心魔低語,輕聲道:
“我要你幫我取了四皇子的狗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