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玺剛換好訓練服,門鈴就響了。
原杉穿着跨欄背心,露出大臂精壯的肌肉,渾身是汗,熱氣騰騰地出現在宮玺面前。
“才下課。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。”原杉還怕她傷到人落下心理陰影,再不來了。
宮玺自然地笑笑。原杉是本地知名的拳賽教練,昨天試課時,他所有的動作指導都沒觸碰到她的身體,而是用言語和示範動作來引導她,既專業,又懂得尊重女性。
而不是攬着人脖子,在嘴上亂啃。
跟蔣泯待久了,宮玺差點又回歸她學生年代的厭男心理。她向來讨厭男性把自己擺在主導的位子上,來操控女性的身體和思想。那時她幾乎反感班裡所有吊兒郎當、成績平庸卻大話連篇、喜歡起哄女孩兒的男生,他們毫無忌憚地在人前放大自己的愚蠢,幼稚得不該邁進中學的大門。
那時候她笃定自己不會結婚,沒想到如今,反倒嫁給了曾經瞧不上的類型。
“你今天身體狀态還行?”原杉慶幸自己昨晚勤快,提前做了她的訓練計劃。不過看她面帶愁雲,多少有些心不在焉,他怕她接受不了這個強度。
“可以的。我聽你安排就行。”宮玺把腦中浮現的蔣泯的臉揮去。這一節課可不便宜,她得珍惜分秒。
“好。我們先去跑步機上熱個身。”
隻是基礎的體能訓練,第一節課45分鐘下來,她渾身被汗浸透,垂下的馬尾都有部分粘在了後背上。
“你很棒。”原杉沒看錯,她說自己常年不運動,上肢的線條卻飽滿、揮舞有力,四肢的靈活度也高,擺明了就是天賦型選手。
“今天我帶你做的這套體能,平時不上拳課,就可以在家裡練。”原杉指揮她平複下呼吸,“原地休息十分鐘,我們開始作最基礎的步伐訓練。”
“呼。”休息室裡,宮玺把毛巾罩在頭上吸汗,兩個小腿肚子都打哆嗦。她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透支的爽感,昨天的壓抑情緒一掃而空。
什麼蔣泯,什麼強吻,通通抛到腦後。她有大把寶貴的時間,就該用在值得的人和事身上。
等她消汗沖完澡,收拾利索去前台交了課程費用。一周期48節課,一節課九十分鐘,原杉到底還是給她打了折,總共才三萬出頭。
明明這裡普通的健身教練私課就四百多。
出了門她才想起忘了提前給小王打電話,她還沒适應有司機的生活。她邊撥号邊下台階,身後一輛銀灰色SUV按下喇叭,她受驚回頭,卻意外看到了駕駛位上的蔣泯。
“上車。”
好不容易吹散的陰霾又飄回來了。宮玺微不可見地撇撇嘴,心想這大忙人怎麼陰魂不散,有這時間出去賺點錢不好麼?
“秦珏看你的果籃不解氣,非要見人。”蔣泯一臉煩悶。秦珏像個機關槍一樣一天給他發八百條消息,還揚言宮玺不去當面道歉,他就要告她故意傷人。
道歉倒是不必,秦珏也沒那個膽子去告。隻是他上午心血來潮給王冕打了個電話,他說夫人離開醫院去了拳館,心情很好的樣子,還讓他先回去休息。
明明在家還一臉苦相。
他搜索拳館的信息,三位拳擊教練的信息赫然在目。以她的性格……他的視線落在金牌教練原杉的照片上。
宮玺和十年前一樣争強好勝。他調閱過她後來的資料,國内前三的大學,分數漂亮,卻不知為何選了相較而言平庸的英語專業;大四她被系裡最有話語權的老師推薦保了研,結果沒去念,跑去裕東鎮當了支教老師。即便如此,她的履曆也非常優秀豐滿,就連他手下向來嚴苛的人事,在他找人試探後,也想招她進外貿部門當代理。
還有她的考編分數……就算他去備考,也未必有那個水平。她聰明又懂得遮露鋒芒,委身于他,也不過是規避風險、最小折損的打算。
所以,練個拳有什麼好高興的?還是教拳的人,有什麼“本事”?
“我看他早上睡得挺安穩的。”肯定是不疼了。宮玺一想到他一會兒吱哇亂叫的樣子就頭痛。她才剛剛疏解完,又要平白扛一波壓力。
車内恢複安靜。宮玺枕在靠枕上放空,心想得虧他換了輛車,上次那個卡宴的副駕……她可不想再重現一次。
“你喜歡打拳?”路程行駛過半,蔣泯突然開口。
這話題開得生硬極了。
“談不上喜歡,隻是以前想學,一直沒機會。”宮玺下意識揉揉酸疼的手腕,想到原杉方才提醒她,回去用熱毛巾敷敷酸脹的地方緩解。
“嗯。”他單手扶着方向盤,清了清嗓子,“哪天打一場。”
???
宮玺瞥過去一眼。從側面看,蔣泯寬松的風衣下身形瘦薄,還不抵秦珏呢。他是有肌肉,但估計都是健身練的死肌肉,稱不上力。
她再一拳給他打進ICU,讓他回到霸總們的快樂老家?
“算了吧,我還不會。”宮玺應付過去。
“上完課還不會,你這教練屬實一般。”蔣泯達到目的,“退了,我給你找教練上門一對一。”
宮玺可算明白,他是在這兒設套等她鑽。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隻落在沼澤中的飛鳥,一撲棱翅膀,就被厚重的泥潭吸附深陷。
她沒開口辯駁。争執沒有意義,隻會激得他上頭。
兩人進VIP病房的時候,秦珏正跟年輕貌美的小護工調|情,床邊那隻手還在不安分地上下遊走,活脫脫一流氓痞子。結果他餘光一看見宮玺,立馬老實得像看見班主任的學生,暧昧的眼神都變得清澈了。
他沒想到蔣泯真能帶人來,他一向貧嘴慣了,不過是閑來無事騷擾他罷了,蔣泯八百年前就該習慣。他的肋骨還在隐隐作痛,不知怎麼,宮玺一出場,身側像帶着團莫名的正氣,她之前就不該當老師,應該去當警察。
“有沒有事?”蔣泯客套問了句,卻是挑了舒服的按摩椅,翹着二郎腿依靠着,連正眼瞅他一下都沒。
宮玺局促地動了動腳,站到按摩椅一旁。
“有沒有事,得看你倆的誠意。”從進屋起,秦珏就在有意無意地打量着。久經情場的他覺得這倆人的氛圍很怪。
宮玺看似跟在蔣泯身側,實則那距離不遠不近,生疏得很;蔣泯還是平日裡那副無情寡欲的和尚模樣,隻是那眼神,卻始終捕捉着她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