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他進門,秦珏已經炒好下酒菜,一碟花生米和一盤麻辣鳕魚。他一邊刷着鍋,一邊跟按指紋進門的蔣泯打招呼。
要是認識秦珏的人,看見這位平日風流倜傥、外表妖豔氣質卻騷包的男狐狸精,系着粉紅半點圍裙下廚的畫面,估計會揉揉眼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。
不過蔣泯習慣了。秦珏當時在留學圈裡外号中華小廚神。
他自顧自開壇倒酒,濃郁醬香瞬間充斥鼻腔。
“慢點喝,那人說了,可能有七十度。”秦珏擦擦手,摘下圍裙,“小龍蝦在路上了,我懶得刷殼,湊合吃外賣吧。”
蔣泯搖晃着手裡的杯盞。酒香更烈。
他垂眸回想了一番,自己和秦珏相識相熟的過程。秦珏十八九歲的時候,比現在張狂得多,上敢挑釁教授,下敢毆打地痞,要知道那可是在國外,沒人會向着一個黃皮膚的留學生。
但他總能化險為夷。就這樣找事的人,成績卻緊咬他身後,和其他人拉出明顯的差距。班級大半的白人同學都私下叫他們“恐怖的中國人”。
他已經想不起到底是從哪天開始,兩人形影不離。秦珏向來話多,不過也好,把他那份少說的話給補上了。
後來一起創業,一起來北渡打拼,蔣泯如今回想,似乎都是自己的意思。他總是認真聽他分析一通利弊,然後笑笑答應。
可他結婚,卻下意識想要遮掩。不知是本能、還是宮玺的出現,源自于内心的仇惡,他不想告訴秦珏。直到婚禮避無可避,他才簡單交代,說是宮家的女兒,以後有利益打算。
可秦珏似乎對她很感興趣。雖然被打斷一根肋骨,卻還願意戴着護具,專程找她吃飯。還有生日這樣瑣碎的、不值得被關注的小事,都被他刻意記住。
他擡腕将杯中酒灌了下去。
秦珏夾起花生米的手一頓。那粒花生米飛快逃離筷子,在桌上轱辘轱辘滾遠了。
“幹嘛啊……”方才那一口,夠他喝一晚上的。
“你學過拳麼?”蔣泯轉了個話題,鎮定自若地給自己酒杯填滿。
“當然,我以前可是……”秦珏說到一半,生生轉了個彎,“我學得雜,什麼都會一點兒。”
“哪天咱倆打一場。”蔣泯唇抵杯口,看樣子又要一飲而盡。
“你别!”秦珏攔下他,神色正了正,“怎麼了這是?不剛從家出來?”
“你怎麼知道我回家了。”蔣泯放下杯。
秦珏今天沒在公司露面,他下午的行程除了回家還有開會,可他卻笃定自己剛從家出來。
秦珏一愣,“你不天天回家。”
蔣泯沒理會,拾筷夾起一塊鳕魚,表情冷淡。他吃飯很慢,吃什麼都像嚼幹柴,看起來格外沒有食欲。
秦珏總覺得今天蔣泯怪怪的,話說得雲裡霧裡,透着絲詭異。
而且他肯定這詭異和他有關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蔣泯突然往後一靠,沉如濃墨的雙眼直視秦珏,“等一切結束,我離開北渡。”
“什麼結束?什麼離開?”秦珏尋思自己也沒喝,怎麼還幻聽了,“難不成你真想到南灣去?”
“找個沒人的地方,隻有我和宮玺。”蔣泯明明人還在桌台前,眼神卻忽地飄到了什麼世外秘境一般,周身的氣質都孤寂起來。
“不是吧,蔣泯,你這是墜入情網了?”秦珏搖搖頭,“利益聯姻就是利益聯姻,感情終歸浮于表面,你要是哪天急流勇退,利益鍊一斷,再拿什麼維系?不行不行。”
“憑什麼不行?”他仍出神望着虛無的某處,“這裡太吵,兩個人作伴剛好。”
秦珏募地回憶起拳台上,朝她揮拳的宮玺的表情,她絕不是柔弱、小鳥依人的類型,更不會跟蔣泯去什麼世外桃源。他不相信她會一輩子跟着蔣泯,甚至打心底裡就沒把她當蔣泯的老婆。
她有她的天地。
秦珏眼前揮不去那張生動俊秀的臉,沒注意蔣泯又悶了一杯。
“秦珏,你覺得宮玺怎麼樣?”他自嘲地笑笑,情緒并不高漲。
“她……不熟。”秦珏回以微笑,頭卻一熱。蔣泯平日裡可不愛笑,一笑準沒好事。
“她對我無心,如果你看中了,一定和我說。”蔣泯像壓根沒喝那幾杯高純的白酒,眸色清明得像剛從大夢蘇醒,“我沒碰過她。”
靠。這讓他怎麼接?秦珏真後悔給他打這個電話,卻心裡明白,他早晚會當面把這話說出口。他看似大度讓人,可兩人心裡都明白,蔣泯不過是假放手,但他不能真放縱。
他見識過不少蔣泯的手段,這卻是這把鋒利刀刃第一次對準他。
“怎麼可能。”秦珏恨不得即刻把自己灌醉,忙從壇中舀了酒,直接用碗盛着,屏着口氣幹了,瞬間就有點眩暈。
他不勝酒力,隻能在迷蒙沉醉前,祈禱明早自己還能完好無損地活在這世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