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泯拎着醬油上樓的時候,面已經端上了桌。父女倆應該是有什麼要背着他說的話。他把醬油放廚房,沒多言語,洗了手在餐桌邊坐下了。
“吃吧。”宮郢又給一人攤了個蛋,忙活完一額頭汗。
蔣泯還真喜歡吃面,尤其這種素湯挂面,一大碗吃了個幹淨。
飯後宮玺趕緊給黃钰打了個電話,确認她一早回家了才放下心。
蔣泯不知抽了什麼風,主動洗碗不說,等宮玺打完電話回客廳,他竟然正和她爸一起坐沙發上看球。
就是有點安靜。
宮玺一屁股坐在兩人中間,甚至有點壓住了蔣泯的大腿。他不漏痕迹地往邊兒挪挪。這沙發很窄,他都快要坐到扶手上去。
她爸還是一如既往愛看球。宮玺忍不住去瞥他,宮郢蒼老得很快,鬓角的白發像很久都沒長長,仔細看底下竟然秃了一小塊,隻是被刻意遮掩了。
她後悔了。婚約兩年,實在是太長了,長到她怕錯過很多事。這兩年注定是浪費,她努力自省,學這個學那個,隻不過是保持心态。
她怕人生如水面一樣毫無波瀾,又怕辜負獨自撫養她長大的父親。她想飛,卻在自己腳腕上綁住了線,另一頭拴在家裡。而突如其來的婚姻就像折斷了她的翅,她連飛的可能都不再擁有。
但父親說了,讓她想做什麼,就去做吧。她一時間适應不了沒有父親指定的路線,畢竟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的,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,但宮郢已經為她打開了天窗。
父親從不是她的拖累,而是自己的想象。
晚上蔣泯基本沒說過話,關燈後老老實實去了次卧。她獨自躺在童年的大床上,蔣泯随留宿了一晚,但他沒留下什麼,這裡依舊是宮玺最喜歡的房間,她的秘密宮殿,陪她度過了二十多年時光。
……
接下來兩天,宮玺都在黃钰的陪伴下度過。宮郢恢複了忙碌,而蔣泯就像消失了,不過也沒人關心他的蹤迹。最奇怪的是薛天炀,宮玺本來想問問他情況,結果他電話都不接,隻說自己畢業忙。她沒覺得怎麼樣,畢竟他起先是黃钰的朋友,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沒好到那個份上。
直到她登機,身邊又多了個熟悉的身影。
這回蔣泯坐在靠窗的位置。他似乎很困,隻擡了下眼皮當打招呼。
也像是在提醒她,又要回到他的地盤。
不過不要緊,黃钰那天又又又在她媽媽的“強迫”下報名了一次雅思考試,黃钰秉持着好朋友有難一起當的原則,給她把托福報了名。
上大學的時候其實她很擺爛,除了課程和大考,還有專業必考的東西,她很少學習。也許是難得離家,她要放空自己。
她都不知道托福和雅思啥時候考,宮玺記得她們班班長剛入學就考了托福雅思,大二就申了留學,是她們老師口口相傳的好苗子。
有機會她也挺想試試留學的——到異地他鄉,不再有人用漢族交談,感受不同地方的文化和生存法則。
或許當個流浪漢也不錯。
回程路上,宮玺任由大腦發散了一路。蔣泯隻看到她眉目憂傷,目光呆滞,還以為她是離家不悅。
那他回去就讓她悅起來。
蔣泯揉了揉發漲的額角。宮郢的能量太大,天禧就像個蟻穴,被他火燒猛攻了一陣,外邊看起來殘破不堪,可修複能力極強。宮郢不僅維持住了秩序,甚至還有精力來反打他一波。他這兩天奔波了很多地方,說了往日成倍的話,心力交瘁。
姜還是老的辣。
不過沒關系,錯誤他會彌補。
到家以後,宮玺才發現回的不是那個别墅——是小區裡的另一棟。
阿姨們如數調了過來。一樓的裝修和原來無異,隻是二樓……多了個房間。
蔣泯慢吞吞跟在她身後。
“打開看看。”
宮玺推開門。紅褐色的地闆、柔軟的圓形大床、毛絨地毯、白色的帶小熊圖案的衣櫃、大大的桃木曲面書桌連同書架一體,甚至還有獨立的衛浴。
這間五十多平的房間,幾乎還原了她的卧室。
“這是你自己的房間。”蔣泯語氣依舊冷冰冰,“隔壁就是主卧,随你挑。”
“謝謝。”宮玺下意識道謝。
“真要謝,今晚就回主卧。”
宮玺帶着惱意扭過頭,卻突然怔住。
蔣泯在笑。
不像以往,他的笑都浮在表面假的很,像是一種發瘋前的危險預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