駱弋舟難得來店裡視察,打扮得卻像去度假似的。穿着大花襯衫和皮夾克,戴着普拉達墨鏡,雙手悠閑插在兜裡,大搖大擺地走,逛商場跟逛菜市場一樣,要不是秋天,保不齊他得給您塔拉雙人字拖。
就在五樓拐角的員工電梯處,他巡店完事兒,正準備去樓上找他哥們陸以甯坐會兒,轉眼就看到迎面走來的許昭彌。
嘿,這不是昨天在他酒吧唱歌那姑娘嗎?駱弋舟樂了。他還沒開口,許昭彌就主動朝他點了下頭,禮貌問他您要去幾樓?
電梯到了,這姑娘甚至還伸手擋住電梯門,請他先進,随後幫他按按鈕,态度是真的好。
駱弋舟走進去,說了個七樓,兩人去的正好是同一樓層——隻有商管辦公室和部分庫房在七樓。許昭彌按了按鈕,又偷偷看他一眼,這一眼正好被駱弋舟逮到。駱弋舟一瞬間福至心靈,突然就想起了,他知道那天為什麼覺得這姑娘眼熟了!不是在餐廳見過,而是在某人書裡見過!某人書裡夾着的那張照片可不就是這姑娘麼!
那照片估摸是這姑娘五六年前的樣子,好像也就剛上大學,穿着運動服,還戴着頂小紅帽,對着鏡頭腼腆一笑,别提多羞澀。和現在是截然不同的感覺,駱弋舟也真是佩服自己眼力,這都能讓他認出來!
嘿,老陸這孫子真他媽行诶!
駱弋舟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,屁颠屁颠進了陸以甯的辦公室。
“你怎麼來了?”陸以甯見秘書領他進來,皺眉看他這身打扮,街溜子一樣,上來就坐他辦公桌一角,翹起二郎腿。陸以甯一臉嫌棄地拿起遙控器,将窗戶的百葉簾放了下來。
駱弋舟也不說話,就盯着他笑,那叫一個意味深長。
陸以甯今天心情特别糟糕,算是被他趕上了,“有話就說,沒話就滾,别耽誤我工作。”
“本來沒事兒,就想找你閑聊會兒,誰知道剛進來就突然有事了。”駱弋舟瞅見旁邊有個保溫盒,辦公桌上還會有保溫盒?哪個姑娘這麼賢惠?他手不自覺地伸過去,結果被陸以甯一聲厲喝給制止了,“别碰!”吓得他趕緊把手縮回來,“至于這麼兇,難不成裡面有炸'彈?”
陸以甯把保溫盒提到身後藏起來,“到底什麼事而?”
“我發現了一個秘密,想不想聽?”
“不想。”
駱弋舟卻偏要說:“我知道那天我為什麼看着台上唱歌那姑娘眼熟了,你想不想知道?”
陸以甯低頭翻報表,沒搭腔。
“不是在餐廳見過哦,是在……”
陸以甯突然拿起座機聽筒按了内線,很快秘書的聲音傳了進來:“陸總?”
“什麼人都放進來?有預約嗎?問過我嗎?工作這麼敷衍,不想幹就收拾東西走人。”劈頭蓋臉地給人姑娘一頓罵。
陸以甯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會這麼激動,駱弋舟看在眼裡,更加确定心裡的猜測。
“我知道你為什麼從總部調回來了,絕對不隻是因為你媽媽。”
“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”挂了電話,秘書已經出現在門口。陸以甯拿着鋼筆點了點駱弋舟,“還不把人弄走?”
“别别别,我自己來。”駱弋舟忙舉手作投降狀。他最憐香惜玉了,小秘書都快委屈哭了,他哪舍得人姑娘為難?麻利站起來,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他一眼,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,别提多精彩,逗得他直樂。
怎麼說呢?拿捏人的感覺實在太爽了,尤其那個人還叫陸以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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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以甯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工作下去了。劃開火柴點了根煙,夾在指尖猛吸一口,纾解心頭那口悶氣。不知過了多久,手指卻不自覺地點到遙控器上,窗簾唰地一下拉開,陸以甯目光正好落在許昭彌工位上,連自己也吓了一跳。他猛地咳嗽一聲,眉頭又皺起。
現在是七點多鐘,晚班時間了。今天許昭彌替同事值晚班,同事家裡有事提前走了。許昭彌泡了杯咖啡,就着伍叔給的小糕點吃了幾口,當作晚飯。手掌小心翼翼拖在下巴處,正好接着嘴角掉下來的渣渣,她呢?倒是也沒浪費,一仰脖子,津津有味倒進嘴裡,連那點渣渣全吃了。
其實許昭彌吃得挺開心的,但是看在陸以甯眼裡,簡直可憐的要死。這就是晚飯了?她怎麼這麼窮呢?平時掙得工資哪去了?也沒見她買過什麼奢侈品,再不濟還有平時付給她的外快,難道他還給少了?
陸以甯打眼一掃,外面空空蕩蕩,值晚班的人一個都不在崗位上,隻有許昭彌對着電腦敲敲打打。心裡又費解了,她一大早不就來了嗎?怎麼現在又值上了晚班?前天不是剛值過?營運部的值班表到底怎麼排的?
許昭彌并不知道陸以甯這會兒正在背後蛐蛐她,她開開心心吃完糕點,喝掉咖啡,繼續在電腦上敲敲打打。不過她不是在工作,而是在網頁微信上和貝詩楠聊天呢:【貝貝,我剛剛好像看到你們滬尚居的老闆了】
“滬尚居”是潞城最貴的融合創意菜餐廳,就開在蓮花購物中心的五樓,是貝詩楠負責的商戶。他家主打的是無國界料理,其中日料最為出名,人均高達三千九軟妹币!就連普通菜單也貴的要死。因此貝詩楠常和許昭彌吐槽:“到底是什麼樣的有錢人才會來吃金子啊!”偏偏滬尚居的生意還很不錯,人家從不缺顧客,貝詩楠憑着這家店的高營業額貢獻實際上也獲得了不少業績加分。
這會兒貝詩楠剛到健身房,換好衣服,準備去踩單車,看到許昭彌的消息後,一連發過去十幾個感歎号:【卧槽我都沒見過幾次!】竟然就這麼錯過了!
她們口中那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大老闆就是駱弋舟。其實許昭彌也沒見過他幾次,隻是在去年的商戶共赢發展座談會上見過一面,當時所有店長和老闆都來參會了,地點就在蓮花旁邊的希爾頓酒店。許昭彌作為會場服務人員,遠遠看了他一眼。駱弋舟是單眼皮,膚色偏黑,人又高大健壯。不笑的時候看着兇,微微那麼一勾唇又顯風流,給許昭彌一種“醜帥醜帥”的感覺。總之那一眼就相當印象深刻了。
【我本來想幫你要個私人聯絡方式來着!但是沒敢……】許昭彌打字的手頓了一下。她為什麼沒敢呢?自己也說不清。
【沒事沒事,哪天我自己去拜訪!】
貝詩楠發完就去踩單車了。許昭彌打了個呵欠,叉掉對話框,難得這會沒有亂七八遭的電話進來,其他晚班同事也都出去吃飯了,她準備在桌子上眯一小會兒,畢竟從早到晚她算是連上了兩個班,尤其昨天她還熬了大夜,這麼一想自己真是精力充沛啊!昏昏欲睡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冒出大姚的一句話:“還是你們小年輕體格好哇……”
偏偏有些人的電話就是來的這麼不合時宜、令人讨厭。許昭彌擰眉按了接聽,輕輕喂了一聲,對方一出口她就吓清醒了。
【來我辦公室】陸以甯挂斷電話,将手從保溫壺上挪開,指尖仍殘留着壺壁溫熱的觸感。這他媽什麼保溫盒?都放一天了還這麼保溫?陸以甯心裡嘀咕,卻沒意識到自己的竊喜,将保溫盒往長桌對面一推,滿臉嫌棄的模樣。
很快許昭彌敲門進來,一臉茫然地杵在門口。她好像總是不太敢主動邁進他的辦公室,盡管他辦公室的格局已經在她腦海中被描繪了無數遍。陸以甯指了指對面的那個保溫飯盒,開口命令她:“坐那兒喝掉。”
許昭彌沒有動,她甚至還沒醒,覺得自己做夢了。
“想什麼呢?”陸以甯敲了敲桌子,一臉大義凜然的模樣,“這是我媽煮的粥,過來喝掉。”他解釋原因,“你覺得她是傻子嗎?第一次你說沒喝到,她就知道我沒給你喝,後面你說什麼她都不會信,除非你真的喝了這粥。下次見面她肯定會問你這粥是什麼什麼味道,食材如何,你怎麼回答?”
許昭彌從夢裡徹底醒了過來,一下子就明白了,之前“喝粥不是她的工作”,現在“喝粥”是她的工作,總之她的工作是會以雇主的需求随時發生變化的,她簡直太聰明了。
“好的陸總。不過,在這裡喝嗎?不然我拿回去吧?一會兒大家就該回來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