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昭彌并沒有像陸以甯想象的那樣在家睡了一整天。實際上她從小學就養成了早起的好習慣,從不賴床。清晨六點四十,鬧鐘一響,許昭彌就準時起床,先到小區附近的公園裡跑了個三公裡,接着溜達到早點攤吃上一碗熱乎乎的豆腐腦,再配根油條。吃完早點還不到九點,又坐公交到中環的花鳥魚蟲市場裡轉了一圈,看看魚呀瞧瞧鳥,臨走時還抱走兩盆多肉。
中午她給自己煮了碗面條,飽餐過後惬意地午睡了兩小時。下午呢,就做做家務看看書,晚上臨睡前還給爸媽打視頻聊了會天。一天就這麼度過了,即便一個人生活也過的快樂而充實。
許昭彌一整天都沒看群聊,所以她不知道在自己倒休的這天,蓮花出了件大事。陸以甯召開全體部門負責人大會,宣布在所有商戶合同到期後進行全面調改,其中,連續三個季度租售比低于業态标準範圍的商戶一律上調租金。
然後就是對于那些租售比無法達到預期、品牌影響力不足、又看不到未來發展潛力,且在一年時間裡都沒有顯著改善的商戶,将會被采取清退政策。
許昭彌一大早拎着大家的咖啡走進辦公室,卻見同事們個個愁眉苦臉。過了一會兒她才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。怎麼說呢?這次改革涉及到漲租和清退,這些都是關乎商戶切身利益的大事。肯定會有不少商戶鬧事。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,許昭彌得知情況後也不例外。
貝詩楠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朝她使眼色。她指了指陸以甯的辦公室,裡面黑壓壓的全是人。
“看見沒?一大早就被商戶代表堵裡面了。保安都沒叫,硬是自己扛到現在,真的牛。”
許昭彌看了過去,就見陸以甯神情嚴肅,端坐在辦公桌後。面對對面那些吹胡子瞪眼、拍桌子的商戶代表,依舊表現得從容不迫。
“其實有好多鋪位位置特别好,人流量也不錯,但有些商戶雖然占着好位置效益卻一直不怎麼樣,這就是一種浪費,按理說呢,如果換成其他商戶,坪效肯定會更高。這次改革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好,清理掉一些低效商戶,重新進行布局調整,給更合适的品牌騰出空間。”
“咱商場之前那些項目總也都想過改革,可誰都不敢真下手,都怕給自己惹麻煩,就這麼一直拖着,拖到現在,導緻咱們潞城這個項目的業績一年比一年差,在總部年終考核裡次次排名墊底。現在可算有人敢動手了,不得不說,男神真有魄力,我覺得他超棒。”
貝詩楠豎了豎大拇指。反正她覺得無所謂,漲租就漲租,撤鋪就撤鋪,她隻要聽招呼幹活就行了。
許昭彌卻一直沒說話。她忽然想到很多個加班到傍晚的日子,她在檢查水電、安全消防的時候,陸以甯在辦公桌前研究報表和政策。在她離開時,陸以甯辦公室的燈永遠亮着,自從調來潞城這個項目後他就好像一天都沒休息過。
不然他怎麼能成為領導呢?厲害的人不僅有魄力,還這麼努力,許昭彌心中暗暗生出幾分佩服來。
所有人提心吊膽地過了一上午,等到下午,調改名單正式公布了。大家都查看自己負責的商戶,伍氏糕點果然在名單上。許昭彌看到伍叔的名字,雖然心裡早有預期,可實際看到時還是有些難受。
伍叔的情況其實挺讓人揪心的。他中年喪子,後來又沒了老伴兒,這麼多年一直獨自生活,守着這個店就好像守着自己的孩子和老伴兒似的。許昭彌忍不住想,如果伍叔要是沒了這家店,他的精神寄托可怎麼辦呢?
她有點想去找大姚求求情,于是在工位上進行思想鬥争。貝詩楠看透她心思,特地來勸她,
“沒用的,大姚知道伍叔情況特殊,但這次清退名單是陸總親自定的,連坤總那些關系戶都沒跑掉,大姚還能攔住嗎?”
許昭彌和伍叔關系好,貝詩楠理解,忍不住摸摸她頭,“你要是不忍心的話,那就我去幫你和伍叔說。伍叔明事理,會體諒咱們的。”
其實貝詩楠說的對,找大姚有什麼用呢?他又不是做決策的領導。她不清楚陸以甯是否了解伍叔的情況,但她清楚他是一個公私分明且說一不二的人,就算知道大概率也是公事公辦,不會更改既定政策。
整個下午許昭彌心情都不好。辦公室裡大家都在噼裡啪啦地打着電話通知商戶。許昭彌鼓起勇氣想去伍叔的店,可都快走到門口了又折了回去。
她經過一番思想鬥争,雖然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格,但還是鼓起勇氣決定給陸以甯發信息,試試總歸是好的吧?
她這麼想着,在心裡琢磨合适的措辭,沒想到陸以甯的信息就先她一步發了過來。
【今天陸老師包餃子,要去看她嗎?】
許昭彌愣了一下,感到有點意外。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,他竟然還有心情吃餃子?不過因為正好想找他,于是立刻回了個“好”。
許昭彌心裡有了一點隐秘的小心思,所以在上車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,比如上車後還沒系安全帶,就先偷偷觀察他的臉色,他這會兒心情怎麼樣?現在是不是她開口的好時機?許昭彌懷裡還抱着一隻鼓鼓囊囊的牛皮袋,裡面是從伍叔店裡帶來的點心,陸以甯看到了,卻沒說話,牛皮袋的封口沒系嚴實,許昭彌故意敞開了一丢丢,車裡飄着那麼一絲糕點誘人的奶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