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甯文淵的聲音,林至夏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。
雲離體内不多的魔氣突然變得異常活躍,每次在她即将修補好原來的封印時,魔氣就會迅速找到新的突破口,讓她的努力變成徒勞。
“雲離,你冷靜一點!”林至夏對着雲離大吼,聲音激動到發抖。
落日照亮了她額頭細密的汗水,卻無法點亮她眼底越來越沉重的擔憂。
甯文淵看着明顯已經失去神智的雲離,眼底閃過一抹算計。
他神魂殘缺,他需要凝水珠,更需要雲離的神魂和肉身。
片刻後,他閉眼深吸一口氣,若無其事地往嘴裡丢入療傷丹,裝作不經意地向林至夏的方向靠近。
剛走兩步,地面突然發出“轟”的一響,一簇冰錘從地下驟然鑽出,尖銳的冰淩在餘晖下閃着寒光,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再上前一步,我現在就殺了你。”林至夏的聲音清冷而決絕,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。
甯文淵的邁出的腿停在半空,他低頭瞧了一眼那鋒利的冰錘,就那麼懸停片刻才緩緩地收了回去。
夕陽的餘晖打在他的臉上,将他的半邊臉都隐沒在陰影裡,而另一半也因為餘晖的刺眼而看不清了。
良久過後,他語氣看似平靜地開口道:“我幫你保密,你還我凝水珠,如何?”
林至夏連着封印了好幾都沒用,現在又聽到甯文淵的聲音,心裡突然就沒了耐心。
她二話不說,直接一個手刀劈在雲離的脖頸上。
看着掙紮着暈倒的雲離,她滿意地将他攬入懷中,邊離開邊頭也不回地冷聲道:“珠子你就别想了,我不會還你。”
敢來膈應她就别想好過,不是在意那顆珠子嗎?
她不僅不會給,在殺他之前,還會在他面前不停顯擺。
甯文淵扭頭望向林至夏遠去的背影,看着她小小的身體堅定地撐起昏迷的雲離,雙手就控制不住地慢慢攥緊,眼底神色更是晦澀難明。
“夏夏,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!”他對着她的身影大喊,聲音被回音拉得很長。
看着林至夏停下的腳步,甯文淵臉上一喜,心底燃起希望,擡腿朝着她的方向走去。
然而,林至夏卻隻是微微側過頭來,眼神淡漠地從他身上掃過,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。
“曾經或許是,但現在一定不是,你不過就是一個和我一樣被天道詛咒的可憐蟲罷了。”
她出口的每一字都是一記響亮的耳光,重重地打在甯文淵的臉上。
他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,最後徹底變成了鐵青色。
眼底溢出憤怒和羞辱,可他卻強忍了所有的沖動,語氣動容地對林至夏的背影道: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在東旭城等你,隻要你來,我就告訴你怎麼開啟陣法。”
林至夏再次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,然後就徑直帶着雲離離開了。
甯文淵站在原地,目光死死地盯着兩人消失的方向,眼裡滿是不甘和怨恨。
他咬緊牙關,将拳頭攥得死緊,指甲幾乎嵌進掌心,語氣陰恻恻地呢喃:“雲離......”
此時的雲離自然聽不到他的聲音,他隻感覺腦袋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,看不真切,也聽不明白。
一種本能的欲念在驅使着他的行動,直到一股極為熟悉而又強大的力量進入體内,他才慢慢恢複了些許神智。
他緩緩睜開眼睛,頭頂的天青色帷幔很陌生,空氣裡彌漫的淡淡藥香倒是奇異地讓人安心。
身側傳來溫熱的氣息,雲離轉過頭去,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旁邊的林至夏。
林至夏的面容看上去很疲憊,原本充滿英氣的眉頭此時正輕輕皺着,似乎在睡夢中也不得安生。
她烏黑的長發略顯淩亂地散落在枕邊,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,生出幾分平時沒有的柔弱風情。
雲離心尖一顫,下意識想要幫她理順頭發。
手剛伸到林至夏上方,流銀劍就“嗖”的一聲出現,劍尖閃着寒光與他的指尖對峙,大有一種他敢再進一步,就直接戳穿他手指的架勢。
一人一劍就這麼你追我趕地僵持着,直到身邊的林至夏動了一下,一人一劍才停止了這場幼稚的比拼。
“師尊。”雲離乖巧地跪坐在榻上,頭低得很低,哪怕林至夏正躺着也沒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。
林至夏擡手揉了揉眼睛,天青色的帷幔進入眼簾,她的手立刻就僵住了。
誰來告訴她,她怎麼會躺在雲離的床上?!
她努力回憶了一下,在利用小世界封住魔氣後,她就帶着昏迷的雲離來藥閣找月秋心,當時她就覺得好困,接着就覺得趴着睡好難受,然後......
想到這裡,她的臉就僵住了,要死啊!她為什麼要手腳并用的爬上雲離的床,甚至還覺得地方不夠寬敞,用屁.股把雲離往裡面推。
“師尊,對不起,我......我控制不住。”雲離偷瞄到林至夏臉上不停變換的神色,整顆心瞬間就被吊了起來。
林至夏尴尬地翻身下榻,動作僵硬地往下扯了扯身上的衣裙,才對雲離擺手道:“魔化之前,你是不是做了什麼?”
這下雲離連腰都彎下去了,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死死地抓住膝蓋,十個指尖全部泛白。
林至夏見他這副模樣,哪裡還不明白。
她努力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,榻上的雲離卻突然挺直腰背,目光直直地望着她。
“師尊,我找到自己的道侶了,她叫如花,是翠平峰的雜役弟子,還請師尊成全。”話音剛落,雲離就“嘭”的一聲用力磕在榻上。
“呃——”林至夏全身僵硬地後退一步,目光躲閃地左顧右盼。
她的心跳陡然加快,臉上一陣滾燙。
怎麼辦?她現在好想做一個棒打鴛鴦的惡師尊。
“如花年紀小,容易害羞,我怕她不肯答應做我道侶,情緒一激動,就讓魔氣蹿了出來,後來見師尊被甯文淵挾持,我就......”雲離越往後說聲音越小,幾乎貼到床闆的身體還在不停地往下壓。
林至夏聞言被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,目光在雲離身上來回徘徊。
她能感受到雲離的緊張和不安,可現在她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。
魔氣雖然确實會受到心境的影響,但像雲離這麼容易被煽動的确實少見,而這一切的源頭竟然還都是她。
“先起來吧,這事不怪你。”林至夏深深地歎息一聲,想用靈力把雲離扶起來,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已經被全部耗完。
她奇怪地皺了皺眉,徑直對剛準備起身的雲離問道:“你把我體内的天雷元素都吸走了?”
天雷元素在完全消散以前,修士若不能以靈力進行壓制,它們就會在經脈内橫沖直撞,如今她靈力全無,卻并沒有感受到一絲天雷元素肆虐的痛苦。
看着剛直起身子就重新彎下去的雲離,林至夏頓時了悟,看向他的眼神頓時就變得複雜起來。
雲離對她實在太好了,好到......
“師尊放心,我和天雷元素的力量同屬天地法則,我可以慢慢将它煉化,不會有事的。”聽到林至夏突然加重的呼吸聲,雲離隻能小心翼翼地解釋。
這時,月秋心從外面推門而入,屋裡的光線随着門被打開而跟着一亮。
月秋心見兩人氣氛微妙,便主動上前查雲離傷勢,确定魔氣已經徹底封住,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
“許是升級太快導緻的心境不穩,等結嬰時再随元嬰一起引出即可。”月秋心輕聲說道,聲音溫柔而舒緩。
雲離乖巧的點了點頭,可他心裡很清楚,他一定會入魔。
時間回溯陣對他無用,他因身體和神魂被過度消耗才會陷入沉睡,如今他已重新化形,入魔隻是遲早的事。
好在隻要他修為夠高,就能徹底控制魔氣,不至于再受它影響。
“多謝師姐。”林至夏柔聲道謝,還好她沒有藏着捏着,不然她自己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幫雲離。
月秋心不在意地笑笑,起身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:“如今你有孕在身,這點小事師姐還是可以幫忙的。”
聽到“有孕在身”四個字,林至夏一臉茫然地指着自己,艱難道:“我,有孕在身?”
月秋心見她眼睛瞪大,不由得會心一笑,語氣輕快道:“師弟說你進來嗜睡、沒精神,要我給你開幾副安胎的方子。”
雲離聞言如遭雷擊,煞白着臉,用顫抖的聲音問林至夏。
“師尊,這......這是真的嗎?”
月秋心見兩人都是一臉呆樣,不由得掩唇輕笑:“修道之人要想懷孕可不容易,你準備什麼時候把孩子爹帶回宗門?”
"我......我沒懷!"林至夏紅着臉低吼一聲,終于明白了蘇長烈之前的欲言又止。
林至夏的這一聲低吼,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,瞬間讓房間裡的氣氛陷入一片死寂。
柔和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棂,斑駁地灑在三人身上,卻依舊無法打破此刻的沉靜。
三個人除了那點少得可憐的眼神交流,仿佛都被施了定身咒,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。
還是月秋心率先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