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殷元昭洗漱沐浴完,躺在床上,看着床頂發呆。身下墊了好幾層被褥的床榻比疫區内那又硬又涼的床闆舒服多了,但她卻反而覺得渾身不對勁。
正發着呆,門就被敲響了。
“誰?”
“我。”殷元昭一下就聽出來是誰,起身披上了外衣才開門。
門口的人正是時知遠,他手上提了一壺酒,眼神溫柔似水。
殷元昭側開身子,讓人進來。
時知遠輕車熟路将酒壇子放上桌,從桌上随手拿了兩個杯子倒了酒。
殷元昭奇怪道:“怎麼還沒睡?”
“來找你飲酒。”
殷元昭下意識推脫道:“明日有要事,不能喝太多。”
“我知道,就一杯。”
時知遠拿起杯子遞給殷元昭,眼中是難言的情愫。
自從疫區回來之後,殷元昭腳不沾地地處理了很多事,又要安撫百姓,又要派人去查蕭正誠,如今待到就寝了,時知遠才逮到時間來談論他們之間的事。
殷元昭受不住時知遠的眼神,就着他的手拿過酒杯,被他引導着,手臂相交,飲下了這杯酒。
放下酒杯,殷元昭看着他,卻不知如何開口。
在疫區裡面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複返,在外面,他是功名赫赫的少将軍,她是年輕有為的“三皇子”。為了大業,她不能有一絲污點,也不能暴露她的真實身份。
她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女人,也不能告訴所有人,她和他相愛。
京中男子搞斷袖的不少,甚至達官顯貴也有養娈童的,但她不可以。她不能有任何一分的失誤,否則就要萬劫不複。
可是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癡情的眼睛,他才剛為了她從鬼門關走出來,她有些不忍心對他說出這麼殘忍的話,即使他們已經心照不宣,但她也不忍心挑破。
最後還是時知遠先開口的。
“這樣也算我們喝過了交杯。”時知遠擡手輕撫殷元昭的臉頰,眼前人披散着頭發,一雙桃花眼那樣深情地看着他,怎麼能叫人不沉迷。
他有時想,若她是女子就好了,這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。可他又放不下她在事業上的熠熠生輝。如若她是女子,恐怕一身的才能都要被辜負了,哪裡有機會這樣大放異彩。
他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自私,他愛的是她的全部,她的一生應該是絢爛精彩的,若是因為是女子而被困深閨,該有多可惜。
他低下頭,在殷元昭的唇間落下一吻。
殷元昭沒有阻止他。
“我不會讓你為難的。”時知遠輕笑了一下,道:“從今往後,我想做你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。我想要的報酬也不多,今後你榮登大殿後,偶爾來臨幸我就好。”
即便時知遠語氣是輕松的,空氣中依舊滿是悲傷。
殷元昭的眼睛有些濕潤了,但什麼話也沒說。
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,索性便不張嘴了。
“回去之後,記得給我請柬。”時知遠故作開心,笑着走了。
為殷元昭關好房門後,他臉上的笑就挂不住了。
誰能知道心上人要另娶他人還笑得出來的呢?
萬裡無雲,月華灑滿了院子。
時知遠怔怔地盯着月亮看了一會。
落花有意流水有情,但卻還是成不了佳事,實在是造化弄人。
次日一早,兩人都早早醒來了。
殷元昭洗漱完畢,出院子的時候,正好遇上了時知遠。
兩人看上去都沒睡好,眼下是濃濃的黑印。
用過早膳之後,殷元昭便領着衙役、仵作、醫師等一群人前往城東。
城東早早便聚集了許多人,都是在家中發現親人遲遲未歸的。
殷元昭讓衆人依照羅近生囑咐的,做好了防護,按着地圖尋屋子。
先前送解藥時,殷元昭和時知遠是挨家挨戶送的,當時便将已經病死的病人住所畫在了地圖上,此時直接按照地圖來尋,也剩了許多功夫。
每每門開之時,來認屍的百姓都有些害怕,怕那張青白的臉就是自己熟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