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正誠急匆匆把馬停住，想看看是誰這麼嚣張。誰知一看殷元昭和時知遠兩人氣定神閑從一堆疫民後面出來，面容看上去氣色紅潤，絲毫沒有病入膏肓的模樣。

殷元昭畢竟是皇室，蕭正誠瞬間慫了一下，但想到殷元昭都要死的人了還這麼嚣張，冷笑道：“三皇子雖然身份尊貴，但讓鼠疫蔓延全城的下場您可能也是承擔不起的。”

聽了這話，沒等兩位大人反駁，知道真相的百姓早就群情激憤，此時也顧不上什麼知府不知府的，直接大聲罵道：“那你這個害人的東西怎麼還不死！”

“就是你害我們得病的，朝廷要怪也是怪你！”

“你這個狗官，我們平日裡好吃好喝供着你，如今你想我們餓死在裡面！實在是歹毒！”

“狗官！”

“狗官去死！”

……

雖然蕭正誠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疫區，但這邊現在熱鬧得城西的百姓都要來看一看熱鬧，守衛也隻是混飯吃的，哪會真這麼盡忠職守，怕是還要給自己的家人占個好位置湊這個熱鬧呢。

湊在外圍的百姓聽到了事情的真相，實在是震驚，雖然他們也奇怪鼠疫爆發的太過突然，但也沒想到全是他們這位知府老爺幹的。

一邊是知府，一邊是患病瀕死的皇子和将軍，但患病的皇子也還是皇子。蕭正誠身邊的師爺衙役沒一個敢替他說話的，不知道原委是一回事，敢對着皇子出言不遜，這可是蔑視皇室威嚴，幾個腦袋夠砍的。

蕭正誠自恃背後有殷元許撐腰，此時一點也不把殷元昭放在眼裡。一個沒爪牙的老虎有什麼好怕的呢？他此刻也不裝了，甚至連馬也不下，坐在馬上便居高臨下道：“你們這群疫民，不好好待在疫區裡，出來是想将整個禹南變成疫城嗎？真以為跟着皇子就能有什麼出路？笑話，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。你們得了病就安安分分等死，你們的父母親族也有在外面安生活着的，你們這麼一鬧，他們怎麼辦？非要讓全城人都給你們陪葬嗎？”

他這麼一通說辭，直接将衆人的情緒都點燃了，疫區内的百姓更是破口大罵。他也不管别人說什麼，自顧自道：“再者說，當時建疫區可是三皇子出的主意，我也隻是按照他說的做罷了，你們怎麼能怪到本官頭上？”

殷元昭站在百姓前，仰頭直面馬背上蕭正誠得意的嘴臉。雖然她隻是在地上站着，氣勢卻比居高臨下地蕭正誠更盛。

蕭正誠以為能聽到百姓掉頭痛罵殷元昭，他自信自己做的事根本沒人會知道，更何況疫區和外界消息不通，更别想知道他動的手腳，自以為這番話能将帽子扣到殷元昭的頭上。

誰知道底下的百姓還是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他狗官。

殷元昭比了個手勢，讓衆人噤聲。

本來嘈雜的環境居然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
殷元昭看着蕭正誠眼中透出的得意，覺得有些可笑。她道：“建疫區是我下令沒錯，但我之前是怎麼說的？每日差人給百姓送飯，讓全城的大夫積極研究治鼠疫的藥方，可你是怎麼做的？我一被關進疫區，疫區的糧米便斷了來源，你是想将我們全部活活餓死嗎？”

蕭正誠還是嘴硬道：“從古至今，患了鼠疫的就沒一個是能活的。我們禹南因為水患都毀了多少糧米了，如今若是還耗費大量的糧米在你們這些必死之人的身上，那城内這些健康的百姓吃什麼喝什麼？離春耕還有些時日，更别說耕種期内完全沒有糧食産出，我也是為了城内百姓的未來着想。”

蕭正誠知道，疫區的百姓死就死了，疫區外的民心他可要安撫好，他想抓着二皇子這根繩子扶搖直上，但可不想在民間留下罵名，裝也要裝出一副一心為民的樣子。

他裝慣了，不管背後是怎麼樣的腐爛，面上總是裝的一副辛勤愛民的樣子，是以之前也從未有百姓懷疑過他，隻認為他是個不算壞也不算好的官罷了。

他還想将髒水潑到殷元昭身上：“三皇子可不能因為自己患了疫，便帶着大家出來禍害全城的人。”

說完這番話，蕭正誠心中還洋洋自得，皇子又怎麼樣，還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。

周圍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，疫區内的百姓知道原委，但疫區外的不知道，隻能從他們雙方的隻言片語中獲取信息。此時自然是誰看起來說得有道理就信誰的。

但殷元昭畢竟是皇家人，誰敢說皇子的不是？百姓即便是讨論，也不敢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，隻敢說“怎麼這樣”“怎麼那樣”。

殷元昭被潑了髒水也不氣，反而還笑了，笑意不達眼底：“若是我們病好了呢？”

此話一出如平地驚雷！

雖然剛剛衆人闖關時，已經有人出來後給家人們說了這個消息，但還是有許多人不知道這件事，隻是單純又害怕染病又好奇地湊熱鬧，此話一出無人不喜。

許多守衛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動手，畢竟都是鄰裡街坊的，若是大家病愈，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，真動了手以後見面都要低頭三分。雖然他們本來也不敢動手，看門和動手打人殺人可是性質完全不一樣的事。

除了蕭正誠。

他實在不敢相信，這個三皇子真是邪了門，莫不是真像市井說書人說的那樣紫薇加身，怎麼什麼必死的險境都能讓他脫身，實在是離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