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知遠的喜悅持續了一路,中途停在路邊客棧用膳時,其餘人還以為他是因為終于能回京而喜的。
與這邊的一派喜悅不同,殷元許那邊先一步收到殺手帶回去的消息,實在是煩躁到了極點,氣得砸碎了幾個花瓶。
他這個弟弟的命怎麼就這麼硬?實在令人想不通。
好在他當時留了一手,讓人将證據清了,否則肯定會被反咬一口,到時父皇厭惡極了他,那他便與皇位再無緣了。
是以在殷元昭回京時,殷長宇特意為殷元昭接風洗塵的宴席上,殷元許直接抱病缺席了。他現在怕是看到殷元昭那張臉都能氣得急火攻心。
本來他出生時,母妃便是萬人之上的貴妃,殷元昭的母親當時還不是皇後,不過是個小小的嫔妃,每日清早還要來給他的母妃敬茶。卻在殷元霜死後,抓着機會賣慘一路爬到了皇後之位。而他因為出娘胎時便落下病根,母妃又受寵,他也是整個皇宮中最受寵的皇子,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,父皇第一個想到他。就算是外出歸來,也第一個召見他。
但殷元昭和殷元霜出生後,一切都變了。
殷元昭和殷元霜是龍鳳胎,雖然是一起出生的,樣貌也一樣的玉雪可愛,但性子卻天差地别。一個是小太陽,一個卻是冷冰冰的雪團子,和父皇給他們起的名字奇迹般地貼切。
自從他們出生後,殷長宇的心便全放在了他們倆身上,殷元許很是奇怪,殷元霜那樣木讷無趣,為什麼父皇要更喜歡她一些。逢年過節,還帶着他們裝扮成尋常人家去宮外遊玩,這待遇可是他從未得到過的,怎麼能不嫉恨?
他以為殷元霜死了,那些寵愛就能回到他身上,誰知道卻讓父皇更憐愛殷元昭和他母妃了,甚至于一路晉升至皇後,死死壓着他母妃一頭。
他看不上殷元祁,在他眼裡那連對手都算不上,但殷元昭可謂是他的一生之敵,可偏偏這人卻完全不将他放在眼裡,就連和殷元祁那個廢物說的話都比跟他說的話多,憑什麼?
殷元許越想越氣,咳了幾口,拿起旁邊的茶碗一飲而盡,将喉間的血氣硬壓了下去。
賈聽瀾遠遠便聽見夫君的咳嗽聲,急忙上前關切問道:“夫君,大夫說了,你要平心靜氣,不要總是這麼大的情緒起伏,對身子不好。”
殷元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道:“什麼事?”
殷元許一向陰晴不定,賈聽瀾嫁過來這麼多年,早就習慣了。她不懼也不氣,回道:“母後那邊派了人來讓你見一下。”
殷元許皺了皺眉:“什麼人?”
賈聽瀾猶豫了一下,似是覺得難以開口:“看起來像是個……術士。”
殷元許向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,也不知道為什麼貴妃娘娘要派個江湖術士來。
“術士?母後什麼時候信起這些了?去看看。”
那術士就在大堂坐着,像當做自家一樣,大搖大擺的。
侍衛見他見了殷元許還不行禮,呵斥道:“大膽,見了二皇子還不下跪!”
術士滿不在乎的樣子,道:“是貴妃娘娘請我來的,我為什麼要下跪?”
殷元許沒見過這麼嚣張的人,仔細端詳了下術士,長得倒是一副好皮囊,卻看着便不像什麼正經之輩,實在不知道母後讓這個人來做什麼。
傅離知道眼前這人看不起他,但他也不在乎。印堂發黑,看着就活不久的樣子,若不是那貴妃三拜九叩求他來救她兒子,他才不會來。
殷元許氣極,一個小小的江湖術士還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臉,憑什麼?
他剛要發作,卻見那術士站了起來,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道:“拿個碗來。”
殷元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,但出于對母妃的信任,還是讓人照他說的辦了。
侍衛很快将碗拿來了。
那術士無風卻讓符紙淩空而立,兩指捏了個訣,不知怎的弄出來一團火将符紙燃盡,然後用碗将香灰接住,伸手從桌邊拿了茶壺往碗中倒滿茶水。晃了晃茶碗,遞給殷元許,道:“喝。”
殷元許覺得自己被耍了,一個江湖術士,莫名其妙地耍了段戲法便讓他喝符水,是當他是傻子嗎?
他下意識擋了擋,茶碗中的茶水過滿,濺了幾滴出來。
傅離見狀也不惱,把茶碗放在桌上,道:“告訴陸沁,她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,告辭。”
說完,傅離便拿着桌上的劍走了。
殷元許看着他翻飛的道袍,心道:哪來的臭道士,還敢直呼母妃的名字。母妃也真是人老了,還信起怪力亂神的東西了。
“拿這破玩意去倒了,碗也别留着,晦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