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何也看到了李一,他不着痕迹地向前兩步,擋住虞泠的視線,小聲叫着虞泠:“泠泠,你幫我看看哪台相機好?”
他正在努力當上虞泠的小三,她的前情人既然沒有為虞泠放棄一切的覺悟,就不要再來虞泠面前刷存在感了。
虞泠收回目光,心裡郁悶,沒想到她第一次見李一主動用她送的禮物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。
“怎麼不自己挑?你們記者應該挺懂這些東西的吧?”
南何有些羞澀,手指不安地扣着褲縫:“我想要你幫我挑,你挑的我會更喜歡。”
虞泠挑眉:“那你會用嗎?”
南何急切地回答:“會的!我會每天都用的!”
虞泠笑着拍他的手臂,上前半步貼近他:“好孩子。”
她饒有興趣地看着南何的臉一點點變紅,直到整張臉都像是被抹上紅色顔料,完全蓋住他白皙的臉。南何長得還不錯,面容清秀,甚至有些稚氣,她剛開始還以為他是剛進來的實習生,沒想到他都工作好幾年了,比李一都要大一歲。
她好像在李一那裡養成了一些奇怪的愛好,比如說喜歡看人臉紅,喜歡别人滿含淚水可憐兮兮地看着她,還有一點點的施虐欲。
心情變好,虞泠聽着導購員的介紹,精心挑選了一台漆黑的相機,笑着問南何:“這個好不好?”
南何象征性地打量了眼相機,連忙點頭:“好。”
虞泠刷卡付錢,擡起下巴向南何點了點,示意導購員把東西遞給南何。
南何聲音輕柔,很不好意思的樣子:“謝謝。”
虞泠:“不用謝,我謝謝你還差不多,要不是你幫着我管報社,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。”
南何:“泠泠很聰明,我隻是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經驗,泠泠就能把報社管得這麼好。”
虞泠對南何的恭維沒有絲毫觸動,她才管了報社一個月,位子都還沒坐熱乎,哪能看見什麼成效。
“你也很厲害,城西污染廠的那個案子是你調查的吧,調查的又深又全,整個聯邦都轟動了。”
“卧底調查又危險又辛苦,為了你的安全還要保密身份,如果不是熱愛,誰能這麼拼呢?”
“南何,你是個很有理想的人,很厲害。”
他是個有理想的人……
南何的心髒怦怦跳,他穩住聲音,說了點俏皮話:“其實隻是為了獎金而已,平時工資不夠花。”
“是嗎?但那點錢很少诶,和努力完全不成正比吧。”
虞泠領先了他半個身位,她轉過身,擡眼揶揄地看他:“難不成你害羞了?”
“覺得自己有理想很羞恥?很幼稚?”
她壓下他的肩膀,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:
“我也有夢想,我想當總統。”
和虞泠靠得太近,他的身體器官緊張得幾近崩潰,眼前眩暈,耳朵發麻,連她的聲音都變得模糊。
“你會幫我完成夢想嗎?”
她的眼睛好亮。
南何呆呆地看着虞泠,腦子一時轉不過彎。
她是在開玩笑嗎?
應該是吧?
她笑得好高興。
南何的腦子被攪成一團面糊,但他本能地點頭:“會。”
他會一直追随她。
無論她是不是在開玩笑。
南何的前半生很充實,上學時候學習,工作時候幹活。他最開始實習的時候,拿到的都是無聊又繁瑣的工作,再之後,是危險肮髒沒有人願意幹的活。
比如深入黑工廠,被外派過去戰場,卧底□□……
他出過很多次任務,但很少在電視上露過臉。
鮮花、掌聲、榮譽,從來都不屬于他,他隻能得到經理私下的鼓勵和微薄的獎金。
但他喜歡當記者。
他自願接受那些工作,哪怕他得到的遠不如他付出的,甚至偶爾會被他人拿去刷履曆。但他還是喜歡,因為他能靠自己的努力揭開世界的黑暗一面,撕裂一條小縫隙,給這個世界帶來微弱的光。
南何一個人來到異地他鄉打拼,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。因為工作特性,他經常換環境,不能跟他人交心,和真正的同事也是競争關系,不是壓過他們一頭,就是被他們壓過。
他沒有愛好,他的精神世界貧瘠到可怕,生活壓力就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。
但他有夢想。
他有個很美好的夢想,他想讓這個世界上多一點天真、無邪、喜歡笑的人。
就像虞泠一樣。
他想保護她的天真,哪怕她比他強得多。
他偶有也想過要不要找個有錢人依附,讓他的工作生涯更加順遂,畢竟他又累又窮還小有姿色,但他太忙了,這個計劃始終擱淺着。
直到遇見虞泠。
他喜歡這個有錢人,對她的依附也多了點不一樣的味道。他不僅想在工作上依附她,還有他的生活,他的感情,他想把他的一生都靠在虞泠身上。
她懂他。
他總是用涼薄拜金的一面示人,想告訴他人,他是一個成熟的、會來事的、洞察了世界規則的男人,不是會幼稚地相信夢想的小孩。
他長在戰火紛飛的十六區邊境,在那裡他遇見了影響他一生的人。
一個戰地記者。
她有着一腔熱血,天真爛漫到和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,工作之餘會專門抽時間來給他們這些沒人管的小孩教學。
她總是說:“讀書很重要。”
但那個時候他們的年齡太小,不懂這五個字的重量,隻喜歡她手上的糖果。
她一廂情願。
南何一開始也是這樣,他不喜歡讀書,不累,但是很枯燥,浪費時間,還不能動,隻能被動接受記者說的那些天書。
但機緣巧合,他在酒館的電視上看見了那個記者的報道。
她身後是飛揚的塵沙,橘紅的火光,聲聲炮火可以震聾人的耳朵。
她很平靜,近乎冷酷地報道着傷亡人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