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廊拐角處的陰影裡，一個衣着和年輕男人同款道袍的女人，緩緩走了出來。

女人放下杯子，又拎起旁邊的一壺茶水，将手臂伸出欄杆，然後，手腕向下一轉……

“嘩啦嘩啦——”

原本隻有頭上濕了一部分的晏安聆，這回全身上下，徹底被澆了個透心涼。

女子将茶壺放回桌上，漫不經心道：“跳得這麼難看，還是别跳了。”

從那盞茶潑下去開始，韋殊就一直蹙眉看着這一切，直到女人說完這句話，依然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，他終于閉了閉眼，帶着些許愠怒，朝女人喊了句：“玲兒！”

晏安聆臉色蒼白，渾身顫抖地蹲在那裡，雙手捂在胸前。此刻她渾身濕透，本就半透明的舞衣吸收了水分，變得愈發透明，即使有手擋着，胸部的位置也擋不完全，兩片□□在布料下若隐若現，模樣狼狽極了。

聽到男人喊的那聲“玲兒”，晏安聆下意識擡頭朝二樓看去，卻發現叫的不是自己。

“師兄。”叫玲兒的女人微笑着應道。

“過來。”韋殊朝她招了招手。

玲兒輕笑一下，沒有動，卻轉頭看向天邊，道：“莺歌燕舞，美人相伴，師兄真是好雅興啊！”

韋殊無奈道：“你在鬧什麼脾氣？”

話音剛落，就見玲兒一把掀翻桌子，桌上的東西一股腦都砸了下來，零零散散碎了滿地。

砸完東西，玲兒反倒平靜了下來，一臉哀戚地望着韋殊，“師兄後天便要去試煉谷了，以師兄的資質，定會在此次試煉中拔得頭籌。”

韋殊看着她，沒有否認。

“排名前十的人，便會被真正的仙門收為弟子。”她頓了頓道：“有别于我們這些小打小鬧的人間門派，師兄這回真正算得上仙路坦蕩，前途無限了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。

沉默了好一會，玲兒才睜開眼，一滴淚從她眼角緩緩滑落，“那玲兒怎麼辦？玲兒和師兄在一起這麼久，不想和師兄分開……玲兒……怎麼辦……”說到最後，她雙手掩面，泣不成聲。

韋殊靜靜地看着她，眼裡說不清是憐惜還是不耐。

少頃，忽然一聲歎息。

他心中終是不忍，過去将人摟進懷裡，道：“我來想辦法，後天我們一起去試煉谷。”

懷中人擡起頭，不可置信道：“師兄？”

韋殊笑了一下，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，溫聲道：“好了，别哭了。”

懷中人破涕而笑，“嗯。”

……

樓上幾番悲喜落幕，樓下卻委實有些焦頭爛額。

晏安聆她娘拉着管事不斷賠笑臉，好話說了一籮筐，可管事依然不領情。

“雲娘，我是念着過去的交情，有這等好事才想到你的，原以為你手裡調教出來的人都像你當年一樣機靈呢。”

管事一甩袖子，震怒道：“卻沒想到，才第二天就給我捅出這麼大的婁子，當真蠢笨如豬！”

雲娘趕忙過去賠笑道：“是是是，大人罵的對！”說着回頭厲聲呵斥兩姐妹道：“你們這兩頭蠢豬，還不來給大人賠罪！”

晏安甯聽話上前，低眉順眼給管事行了一禮。

管事昂着頭，不為所動。

見晏安聆依舊蹲在那裡，沒有動作，雲娘氣得朝她身上狠狠踹了一腳。

晏安聆被踹倒，來不及遮蔽的身體在泛着水光的布料下若隐若現。

雲娘愣了一下，轉頭去看管事。卻見管事喉結動了一下，咽了口口水。

終于，管事開口了。

“在場的諸位你也瞧見了，都是要得道成仙的大人物，碾死你們這些凡人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，得罪了他們，我看你們都不想活了！”

雲娘連連稱是。

“雖說那位仙長沒說什麼，但也保不齊人家秋後算賬……”管事看時機差不多，也軟下了嗓子道：“罷了，看在你我當年的關系上，我就幫你去跟那位仙長求求情，說說好話吧！”

“哎呦！”雲娘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淚水，往他身上靠了靠，道：“沒想到郎君竟是這樣念舊之人，這可真是折煞奴家了！”

管事語氣暧昧道：“我不光念舊，還多情呢！”說着轉頭看向晏安聆，“這孩子倒是頗有幾分你當年的風姿。”

話說到這份兒，雲娘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她看着晏安聆，面容糾結。

雖說平日裡她與這對姐妹沒有多少溫情，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，況且小女兒比大女兒容貌出衆許多，今年也才十四歲，第一次就這樣便宜了一個老男人，怎麼想都虧得慌。

雲娘收回視線，挽起管事的胳膊，“郎君，聆兒這丫頭年紀尚小，粗魯無知的很，就怕她哪下失了分寸，再惹郎君不高興，豈不晦氣？”說着她指了指面前站着的晏安甯，柔着嗓子道：“甯兒今年十七，正是知冷知熱的年紀，今晚不如就讓我們娘倆陪郎君喝個不醉不歸，如何？”

眼見引火燒身，晏安甯身體不由僵了一下，她握緊拳頭，用滿身戾氣狠狠剜了晏安聆一眼刀。

一咬牙，轉過頭，卻是一派秋水伊人含笑脈脈的模樣，“大人，妹妹年紀小欠管教，您大人不記小人過，切莫與她一般見識。”她輕輕拉了一下管事的袖子，低下頭羞怯道：“甯兒今夜悉聽大人差遣，就當替妹妹賠罪了。”

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晏安甯的臉，面色才算緩和下來，他把手覆在晏安甯的手上，道：“罷了，你這兩句話還算中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