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水绫奈的手頓了頓，而後狀似無意地再次捏住自己的衣角：“與你無關。”

一句“與你無關”将鲢淇的暴怒推向頂點，他幾乎整個人朝着清水绫奈撲過去，像極了餓虎撲向獵物，清水绫奈當即便被壓制在床上，渾身動彈不得。

“滾開！”清水绫奈一腔怒火湧上心頭，她幾乎咬着牙說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“别以為你的那些小把戲可以騙過我！空氣裡有人類的味道，你和誰見過我都知曉！”鲢淇怒不可遏。

“既然你都知道，何必還問我？”明明因為被鉗制住而呼吸不暢，清水绫奈卻還是倔強地不肯低頭。

大概是清水绫奈眼中的渾不在意徹底擊垮了鲢淇，他雙眼微眯，迸發出寒光，心中陡然升起強烈的殺意。

“我似乎太縱容你了。”鲢淇冷冷地說完這句話，便用力捏住清水绫奈的脖頸，她脖頸處的血管很脆弱，這讓鲢淇有一種錯覺，好似他輕輕一捏，她就會如同一朵凋零的花一般折斷。

鲢淇力氣大得吓人，他的雙手如同鐵手一般，死死掐住清水绫奈，清水绫奈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，鲢淇的雙手越發用力，她能感覺到，他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。求生的本能讓她的雙手抓在鲢淇的手臂上，奈何力量太過懸殊，最終隻是長長的指甲在藍色皮膚上留下血紅色的刮痕。

看着清水绫奈瀕死的模樣，鲢淇卻頭一次心中沒有生出愉悅的快感。他眼前無端端浮現出父親和鲢泉的面容，他們都曾以這般姿态死在他的手裡。

他突然像是觸碰到了燙手山芋一般，猛地松開了緊緊掐着清水绫奈的雙手。

重新呼吸到空氣，清水绫奈劇烈地咳嗽起來，同時拼命地後退，想要離開鲢淇的桎梏。

鲢淇好似受了刺激，突然神經質地盯着自己的雙手，仿佛那裡沾滿了鮮血，而後他看到一臉驚恐的清水绫奈，伸出手想要去安撫她，可清水绫奈眼中抗拒的神色讓他退縮了。

鲢淇最終落荒而逃。

清水绫奈看着鲢淇倉皇的背影，重重地喘息。一片陰影投下，擋住了她的部分視線。

“你還好吧？”對方的聲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，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。

清水绫奈擡頭，正看到一臉關切的瓊珠。

“還活着。”清水绫奈還有心情開了個玩笑。

瓊珠這才看清楚清水绫奈脖子上的傷勢。紫紅色的指痕交錯地布滿脖頸，猶如蜿蜒盤桓的山路，她的皮膚本就白皙，更顯得那傷勢駭人得很。

她眼角還帶着因疼痛而溢出的淚水，對上瓊珠的視線，清水绫奈擦了擦眼角的淚水，道：“你怎麼會在這裡？”

“我……”瓊珠愣了愣，随便扯了個借口，“明日大婚的喜服我想讓你看看。”

“哦，”清水绫奈看了一眼她空蕩蕩的雙手，問道，“喜服呢？”

“喜服在……”瓊珠有些不知所措，她根本就不是為了喜服而來，她又從哪裡變出喜服。

清水绫奈似乎也不想在糾纏下去，擺擺手道：“無所謂了，不論是喜服還是婚禮，我都沒有半分期待。”

清水绫奈原本清明的雙眼似乎變得渾濁起來，那裡面帶了些失望過後的頹廢感，但更多的卻是狠厲的殺意，那眼神瓊珠曾在淺盈眼中看到過。

鲢淇是從某一天突然變得嗜血成性的。為了穩坐王位，他不僅殺死他的同胞弟弟，甚至還發動了一場暴動，除掉了所有明面上反對他的人。

而淺盈的大哥，就死在那場暴動中。

淺盈的大哥并非主謀，他甚至不知情，隻是無意中替對方跑了個腿，就被鲢淇打上了謀逆的罪名。

淺盈苦苦哀求，可鲢淇甯可錯殺，不肯放過。她眼睜睜看着鲢淇親手将她的大哥殺死，他甚至還滿心歡喜地帶着剛為淺盈買的耳墜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
大概是那一次，讓淺盈徹底心寒了。她開始意識到，她效忠了這麼多年的鲢淇，是否是一個值得她去終生效忠的人。

淺盈的複仇是有預兆的。她曾向瓊珠求助，希望她可以一同扳倒鲢淇。可瓊珠拒絕了她，她隻以為淺盈不過是一時沖動，等她冷靜下來就會意識到，鲢淇的勢力深不可測，絕不是她們這種人可以輕易扳倒的。

瓊珠或許低估了一個人的決心。淺盈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苟活，哪怕是玉石俱焚，飛蛾撲火，也好過獨自在發黴的角落苟延殘喘。

她缺少了淺盈的那份勇氣，所以她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淺盈。

淺盈死不瞑目的樣子，好似在對她訴說心中那些難以言說的苦難和悲痛。隻是想到，瓊珠就夜不能寐。

“你之前說要在大婚那天殺掉他，還作數嗎？”瓊珠艱難地開口，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。

清水绫奈眸光微動，但依舊淡淡道：“當然。”

瓊珠深吸了一口氣，她突然覺得釋然了很多。若是必須畏懼些什麼，為什麼一定要是死亡，她或許可以畏懼活着。

“算我一個。”瓊珠聽見自己這樣說道。

在瓊珠看不到的角度，清水绫奈收起臉上壯烈的悲痛，而是彎了彎唇角，露出一個得逞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