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爾莎乖巧地點了點頭。
門外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,很快加入了敲鑼打鼓的聲音,艾爾莎向外瞧去,一頂大紅色的花轎離他們越來越近了。
那些原本還在吵吵嚷嚷的小厮、丫鬟們,全都規矩地站在兩側,為花轎讓開中間的路。艾爾莎和神原凜也站在一旁,低垂着頭,用餘光悄悄打量着花轎。艾爾莎現在看到這個花轎就發怵,畢竟前兩天坐在這個轎子裡,被擡進來的就是自己,希望鐘言這次能夠好好地走流程,不要出幺蛾子的好。
花轎停在了正門口,一個丫鬟上前,掀開簾子,扶着裡面穿着嫁衣,蓋着紅蓋頭的鐘言,走了出來。早就等在一旁的雲昭,走了過去,一把抱起了鐘言,周圍看熱鬧的鄰裡街坊都在叫好。雲昭有些臉皮薄,但依舊紅光滿面,輕輕一邁,跨過了火盆。
有女子的聲音順勢響起:“新娘過門跨火煙,明年添财又添丁。”
“好!好!”
除了叫喊聲,還有口哨聲混在其中,平日裡雲府是禁止下人吹這流氓哨的,但今天高興,雲昭也随他們去了。
待衆人都集中到正廳中,新郎和新娘即将要拜堂之時,神原凜卻突然拉着艾爾莎,穿過人群,站在了正廳的正中央。
神原凜看了看疑惑的衆人,揚聲道:“前些日子,我在這裡撿到了一本書,問了一圈兒也沒人承認這是自個兒的,所以鬥膽猜測,這本書是給我們破解謎題的。書裡寫了,煙火重燃,其為日;泉水彙聚,其為月;百鬼朝拜,其為陰;鳳凰于飛,其為陽。”
注意到艾爾莎不明所以的目光,神原凜繼續道:“這日月陰陽,缺一不可。今日我才明白,這日指的是新娘子跨過的火盆,這月指的是後院的那口深井,将這兩個地方看作兩點,連成一線,而中點便是這正廳。至于這陰陽,指的便是喜宴當日,百鬼同在的時刻。所以這日月定了地點,陰陽定了時間。諸位,我說得對不對?”
神原凜話音剛落,就像觸碰了某個機關一般,這些原本活靈活現,有着自主思考能力的鬼,都僵硬着身體,脖子發出“咯吱”聲扭動着,他們又恢複成了兩人剛來這裡時,遇到的鬼。
“看來是對了,”神原凜笑,“在下受諸位所托,替冤魂找出真相,還雲府一個公道。那麼現在,真相揭曉。”
艾爾莎一臉崇拜地望着神原凜,這個男人怎麼什麼都懂,如果是自己撿到這本書,肯定就當作是一本普通的書,随處扔了去,哪還能注意到這是關鍵線索。
“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麼啊?”艾爾莎問。
神原凜神秘一笑,扭頭看向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不動,将自己的臉隐藏于蓋頭之下的鐘言。
“鐘言小姐,真正的兇手,就是你吧。”
蓋頭下的鐘言沉默了片刻,掀開了蓋頭,扔在地上。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神原凜,臉上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,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哭腔,當真是我見猶憐。
“你這是什麼話?昨天該解釋的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,再說你們明明也看到了是文冶殺的人,怎的平白冤枉我?”
神原凜并未受她蠱惑,沉聲道:“我并未說過你是直接動手的人,我隻是說,你是幕後操縱者。”
“我怎麼操縱?我一個弱女子,連打都打不過他,他怎麼會心甘情願聽我的?更何況,那天青葉你不是也聽到了,文冶和我說話時的态度,他對我很不友善。”鐘言憤憤不平道。
鐘言說的是那次艾爾莎躲在宗祠裡,無意中聽到的他倆的對話,可是艾爾莎并沒有告訴過她,她是怎麼知道的?
鐘言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,這不就意味着,那日的談話,都是鐘言和文冶,作秀給艾爾莎看的?
神原凜也明白了現下的情況,狐狸自己主動露出了尾巴。于是他接着說道:“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有些奇怪。你之前和青葉說,你不知道文冶的計劃,當你看到他殺進來的時候,慌忙之下躲到了床底下,還咬破了自己的手。可後來,你又說他告訴了你他的計劃,你因為懼怕他所以隻能被迫成為同謀。這兩者本就自相矛盾,根據時間順序,那你應該是後者,可是那你手上的傷疤又要如何解釋?這是其一。”
神原凜開始在屋子内踱步:“接下來,我們就說說你手上的咬痕。你說這是你自己咬的,可你手上的咬痕,本應該是完整的一根月牙,可中間卻有個缺口,這一看便是缺了一顆牙的人所為,而你一口完整的牙齒,這必然不是你咬的。前天下午我們發現,廚房的孫大娘不小心磕掉了一顆門牙,當天晚上我們又發現,孫大娘似乎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偷偷潛入宗祠旁邊的房間,偷一些首飾珠寶。”
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成婚當日,文冶還沒有開始屠殺之前,你先有所行動。你去了雲昭生母的房間,正碰上偷東西的孫大娘,或許是你手上拿了什麼足以讓她害怕的東西,她甯可被發現偷盜,也要大聲呼救。你害怕她引來人,就捂住了她的嘴,将她拖到裡面,她卻突然咬住你的虎口,你疼痛難忍,隻好一刀結果了她。這是其二。”
“我還記得你之前說過,你是因為看到了文冶,一刀捅死了雲昭,所以吓得咬住了自己的手。可你忘記了,在遇到你的前一天,我們兩個也看到了雲府被滅門的全過程。因此,我們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,雲昭是在目睹了父母被文冶殺害後,活活吓死的。他身上沒有一點血,更沒有被刀捅得大窟窿,隻是死不瞑目。這是其三。”
“我們兩個是無意中來到這裡的,因此被迫要查清這場冤案。可你卻是被召喚進來的。這隻能證明,你是作為兇手,來接受懲罰的。至于文冶為什麼沒有一同前來,我想,大概是死了吧。至于他為什麼死,你應該最清楚吧。”神原凜說完了,然後幽幽地看着鐘言,看她還要怎麼狡辯。
鐘言從神原凜說到其一的時候,臉上那些刻意的表情就已經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,冷靜。她冷靜得就像是聽了一個故事,而非這個故事的主角。
直到神原凜說完以後,鐘言才露出一個笑容,那笑容詭異又瘆人,艾爾莎不自覺後退了一步。
“文冶的确是被我殺了。”鐘言起身,“那個蠢貨,根本沒有活着的價值。我讓他去殺人,他居然說害怕自己被通緝,所以我把他殺了,通緝犯死了,誰又會相信一個弱女子能殺了他呢?所以我自由了,帶着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,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,重新開始,多好。”
她說着,語氣突然激動起來,似是憤慨又似是不甘,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:“可是我卻突然被帶到了這個地方,這裡就他媽是一座鬼城,我嘗試了各種辦法都出不去,我把所有的鬼都殺了,可是第二天,他們又複活了。”
“這個時候,你們來了,”鐘言又高興起來,甚至走到了兩人的身邊,和他們貼的很近,“你,青葉,看起來就很傻,我隻要一扮可憐,你就會同情我然後幫助我;你,子路,看起來戒備心很重,所以我沒有完全對你撒謊,我抛出了一些可以得到印證的真話,讓你相信我。可是我沒想到,一個咬痕,居然暴露了我。都怪那個女人,我都告訴她了,讓她不要說話不要說話,她非要喊叫。那我也沒辦法,我隻能殺了她了。”她說到這裡,歪着頭,露出了一個駭人的微笑。
艾爾莎下意識地抓住了神原凜的手,她幾乎害怕得發不出聲音,又不敢驚動眼前的鐘言,因為現在的鐘言,就是一個變态殺人犯,誰能保證她一個不順心,不會把他們兩個都給殺掉?
艾爾莎捏了捏神原凜的手心,想問他接下來怎麼辦,卻被鐘言注意到了他倆的小動作。
“怎麼,還想逃跑?”鐘言眯了眯眼,但突然瞪大了瞳孔,露出猙獰的笑容,“知道了我的秘密,那我們就一起死吧。”
她話音未落,一個轉身,不知道從腰間掏出了什麼東西,對着兩人就是一甩,一片白煙頓時迷了兩人的眼。漸漸地,兩人覺得頭暈目眩,沒了知覺,暈倒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