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這樣一直陪着你，也挺好的。”

神原凜的話像巨石掀起千層浪，艾爾莎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像是壓着重物，讓她無法呼吸。

“陪着我有什麼好？天天在一起不膩嗎？”

神原凜笑笑：“不膩。就是要天天在一起才好。”

當海和天的顔色都融在一起的時候，世界化為一片靜谧的藍色，腳下的水變成了透亮的鏡子，映照出艾爾莎每一個慌張的神情，她想，她是眷戀這個世界的。她愛着世間的每一個人，每一棵樹，每一隻松鼠，每一條魚……她是深愛且留戀這個世界的。

那個高大的影子逐漸變得透明，他站在艾爾莎的身前，卻遮擋不住任何景物，他發出愛語般的呢喃：“我愛你，艾爾莎，我是愛着你的。”

一陣風襲來，吹得艾爾莎良久才睜開眼睛，她看見自己握着輪椅的手捏得發白。

然後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樣冷靜，像是沒有了感情：“凜，我們分開吧。”

意料之外的，神原凜同樣出奇的冷靜，他的動作一頓，但很快舒展開來，他唇邊露出一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微笑：“好啊，多久？”

“什麼？”

“多久？”神原凜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，語氣卻帶着不易察覺的急躁，“總要定下分開的期限，我們要分開多久，然後再見面？”

是啊，要多久我才能忘記你，要多久我才能從這段無盡的絕望中抽離出來，重新成為那個純粹的我，再次站在你的面前？

“啊……對了，你還記得那隻黑貓嗎？在月螢島上遇見的那隻。”

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轉變了話題，但神原凜還是回應道：“記得，他說他是我們小時候認識的那隻黑貓。”

“是啊，真是沒想到，”艾爾莎像是想到了什麼，突然笑了起來，“誰能想到，那麼小的一隻黑貓，居然變成了一個比我還要高的人。”

神原凜也跟着笑了起來：“确實難以相信呢。”

“你還記得嗎，那個故事，飛鳥和魚？”

艾爾莎的母親是是劇團的演員，常年随着劇團東奔西走，進行演出，飛鳥和魚是劇團其中的代表劇目，也是母親最喜愛的劇目。那時父親會帶着年幼的艾爾莎，偷偷作為觀衆去觀賞母親的表演，小小的艾爾莎被飛鳥和魚的美好愛情所感動，第一次流下感動的淚水。

回到家中後，艾爾莎就把飛鳥和魚通過故事，講給神原凜和黑貓聽，她一遍又一遍地講，講到口幹舌燥，講到她幾乎要分辨不出，她到底是講故事的人，還是故事裡的飛鳥。

“記得，你很喜歡那個故事。”

“我再給你講一遍，好不好？”

飛鳥和魚相愛了，物種不同注定了他們無法迎來美滿的結局，但飛鳥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魚，飛鳥對魚說，隻要每天能夠看你一眼，我就心滿意足了。魚聽後流下眼淚，眼淚滴在水裡，什麼也看不見。他們相信這樣的愛是跨越空間的，是不朽的，他們被這樣虛幻的愛情所蒙蔽，從此越陷越深。

他們幻想着即使無法觸碰彼此，但隻要心中牽挂着彼此，也能是一段美滿的愛戀。但隻要有愛，就會貪心，飛鳥和魚不再滿足于每天短暫的相見，他們想要觸碰彼此，想要像其他的眷侶一般，撫摸對方的肌膚，感受彼此的呼吸。于是他們約定，在飛鳥拂過海面的瞬間，魚要拼盡全力地躍起，在那短暫的一秒鐘，緊緊擁抱彼此。

可惜這世上的愛情，總喜歡以悲劇收尾。就在飛鳥滿懷着激動的心情，拂過海面時，魚也拼盡全力奔向飛鳥，就是因為那樣渴望的心情，讓二者都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，同時也釀成了悲劇。

魚的力量猛地撞向飛鳥，飛鳥的頭當即便流出了血，飛鳥的身體落在海裡，鮮血很快染紅了海水。

“飛鳥死了，但卻是帶着笑死去的。在他看來，與其與愛人此生永遠相逢不相識，倒不如轟轟烈烈地相愛，再轟轟烈烈地死去。”故事結束了，艾爾莎頓了頓，“你說，飛鳥是不是很傻？”

“愛真的值得一個人粉身碎骨嗎？”

像是在詢問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，說到最後，艾爾莎沉默下來。

“或許要很久很久，即使如此，你還是要等我嗎？”

艾爾莎注視着神原凜的眼睛，她從未如此專注地，旁若無人地，緊緊盯着一個人的眼睛，去判斷對方的情緒，她認為這是不禮貌的，可現在她卻以自己最讨厭的方式，看着神原凜，隻為了捕捉他下意識的情緒。

“好啊。”

普通的兩個字，讓艾爾莎如釋重負。

“但是。”

艾爾莎的心緊跟着提了起來。

“但是，”神原凜接着說下去，“偶爾要來看看我，不然我可能會傷心的。”

艾爾莎笑了，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，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，自己的胸口那裡，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。

他們都知道，這樣沒有期限的承諾等同于最後的告别，隻是沒有歇斯底裡，也沒有痛徹心扉，有的隻是平靜。

“對了，凜，”艾爾特突然再次揚起笑臉，她笑得很用力，像是想要将自己的笑臉刻在神原凜的心裡，“我好像一直沒有和你說過。”

“我愛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