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會布下結界保護他們，但是現在沒有經過魔力檢查，不能随便帶他們回都城。”

波羅貝爾的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，萊特不由得在心中更為佩服波羅貝爾。

躲在人群之中的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銳利，聽到波羅貝爾不準備帶他們回都城，那人立刻卸下了無辜者的僞裝，面露兇相，直朝着艾爾莎撲過來。

艾爾莎背對幾人，再加之失去魔力，隻能感受到身後有一陣風襲來，她下意識閃躲，卻還是被劃傷了手臂。

萊特擋在艾爾莎身前，制服了那個人：“你是什麼人？為什麼僞裝成鹽川的百姓？”

那人冷笑：“僞裝？我生在鹽川，長在鹽川，何須僞裝？”

“我們救了你，你就是這麼恩将仇報的？”

“恩将仇報？”那人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，哈哈大笑起來，“如果不是你，魔女殿下，我們鹽川怎麼會落的如此境地？就是因為魔女教連年不斷的戰争，讓我的親人死在戰争中，我們才會過的家破人亡的生活！”

“魔女就是一切罪孽的源頭！隻有殺死魔女，消滅魔女之力！我們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！”說到最後，那人的目光變得執拗起來，一雙眼空洞而無神，像是有人透過他的軀殼而進行行動。

隻見那人竟然強行掙脫了萊特的束縛，以自己的鮮血在地上畫下陣法，而那陣法上的文字正是之前波羅貝爾解除的古老詛咒。那陣法在地面上散發出熒熒藍光，而那個畫下陣法的人早已被陣法所吞噬，屍骨無存。

衆人都能感受到那陣法所散發出來的不祥氣息，似乎隻要靠近那裡，就會被徹底吞噬，連靈魂都跟着覆滅。

随着黑氣逐漸加重，陣法中逐漸顯出幾個人影來。幾個裹挾着黑氣的人從陣法中走出，直奔艾爾莎而來。

波羅貝爾嫌棄地捂住鼻子，那是黑魔法的氣息：“看來王城裡想成為魔女的人，也不在少數。”

“躲好！”波羅貝爾将艾爾莎推到萊特身邊，上前一掌打向黑影，那黑影似乎不是實體，被波羅貝爾的魔力擊中，很快便消失了，隻是那陣法中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黑影，讓人應接不暇。

艾爾莎失去了魔力，為了不成為累贅，隻得躲在一旁，看着幾人對付黑影。

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，往往給她最深傷害的，是她最無法想象的人。

那些鹽川的幸存者們，他們看到自己的同胞突然沖出去刺殺魔女，也被吓了一跳，但當他們聽到他說的話時，不禁也陷入了沉思，他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？就因為這無休止的戰争，自己的親人要去征戰沙場，自己每天都要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。是不是如果魔女死了，戰争就可以結束了？

這樣的念頭不斷在腦海中盤旋，直到黑魔法的氣息将他們包裹，那想法徹底地落地生根，她顫抖着雙手，就連手上的匕首從哪裡來的都不知道，她隻知道，她要殺死魔女，她應該殺死魔女，這是為民除害。

艾爾莎無辜嗎？或許無辜，可是她已經别無選擇了，因為她受夠了這樣的生活。

當冰冷的利刃刺進身體中，艾爾莎轉過頭，她看到剛剛那個哭着說自己的哥哥死在了襲擊中的女人，正一臉冰冷地舉起匕首，想要再次刺向自己。

艾爾莎似乎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疼痛，她奮力躲開對方的襲擊，大喊道：“清醒一點！你被陣法的氣息控制了！”

“你錯了。”艾爾莎聽到那冰冷的聲音從女人的口中響起，“就是因為你，王城才會襲擊鹽川，才會讓我落得這般境地。他說得沒錯，你才是一切罪孽的源頭，為什麼你不在魔女之力選中你的時候立刻去死！為什麼要帶着這種惡心的力量繼續苟活下去！這裡所有人的死，全都是因為你！”

女人的話語如同利刃一下下戳在艾爾莎的心口，仿佛猛獸的利爪将她的胸口剖開，取出那熱騰騰鮮紅的心髒，最後碾得粉碎。

原來她自以為是的善良，在他們眼中始終是虛僞，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，她始終是罪惡的源頭。原來她的存在，是不被衆人所期待的。

“我……”

艾爾莎還來不及說出些什麼，眼前的女人便仿佛再次被力量控制一般，整個人僵硬得蠕動着，口中發出“喀喀”的聲音，很快那黑色氣息席卷了她，女人飛在半空中，口中散發出黑色霧氣，艾爾莎僵硬在原地，沒有了魔力，她好像什麼也做不了。

黑霧越來越近了，她會死嗎？作為魔女，死在自己的子民手裡，或許有些荒謬，但也有些可悲。那她一定是最可憐的魔女了吧？沒來得及死在聖戰中，卻死在魔女教的轄區内。

就在艾爾莎眼睜睜看着黑霧即将穿透自己的身體時，一道身影猛地沖過來，擋在自己的身前。那火紅色的頭發如同火焰一般絢爛，像是天上的太陽，讓艾爾莎渾身的冰冷跟着褪去。

艾爾莎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，她隻記得，那火紅色的發絲拂過自己的臉頰，像是最溫柔的輕風，貝多莉看着自己，時隔這麼多年，終于再一次揚起笑臉，可她說的卻是：“再見，姐姐。”

當一切喧嚣褪去，貝多莉倒在艾爾莎的懷裡，她的唇邊慢慢溢出鮮血，可是她的眼睛好亮，亮得像是漆黑深夜的星辰，亮得讓艾爾莎害怕。她害怕貝多莉真的會像星辰一般，飛向天際。

艾爾莎緊緊抱着貝多莉，感受着她正在一點點褪去的體溫，感受着那樣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懷中消散。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，像是撥錯了的弦：“你不會死的，對不對，貝多莉？你還要陪着我一起去很多地方呢，你才不會死。”

貝多莉笑了，她的笑聲輕快，像是很多年前，她惡作劇得逞時發出的笑聲：“笨蛋……姐姐，你就是……太善良了……”

貝多莉閉上了眼，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。

波羅貝爾趕來時，隻看到艾爾莎輕輕擁着貝多莉，唱着歌謠，一遍又一遍。

“小姐？”

“噓。”艾爾莎頓住，“貝多莉睡着了，别吵醒她。”

那經久不衰的歌謠又再度響起，可是貝多莉再也沒有睜開眼。

艾爾莎擡眸，她眼中的笑意徹底褪去，猙獰的血色逐漸吞噬掉她眼眸中的最後一抹湛藍。

她再次揚起笑，那笑容妩媚而潋滟：“全部殺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