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道之中，策馬奔馳的身影一掠而過。

前頭歇腳的茶攤已經過了好幾輪茶水，走的走，留的留。

坐在一隅的玄衣少年注意到牽馬過來的一道高挑身影，是那個極美的女子。

她摘下帷帽，獨自坐在了桌旁。

他沒有多在意，抿了一口茶，盤算着趕去宣州的時日。

“籲——”

馬鼻吠出道道熱氣，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後，一名湖水綠衫子的嬌俏少女攜着馬鞭走到了茶攤前。

在她的身後，還有一名老者，相偕而來的一對年輕男女，看起來像夫婦，末了，還有一名清隽的青年和一個活泛的少年，笑意滿面地步來。

擦桌子的小夥計機靈地接待上去，不巧的是，他們人多，要勞駕那獨坐的帷帽女子讓個桌。

“喲，客官，您瞧，真是不巧了。”小夥計彎着腰過去打商量，“這一隊茶客人多，您要不去那位小爺那邊拼個桌兒？”

帷帽女子擡起冰冷的眉目，不置一語。

湖水綠衫子的嬌俏少女将馬鞭丢在桌上，自顧自地坐下。

那一對年輕夫婦并不着急落座，等待着。

“客官，您看？”小夥計兀自為難。

都是行走江湖的人，小小野店，誰也不想得罪，也得罪不起。

衛绛微微凝眉，仗着人多勢衆做這種事也是常有。

“七哥，七嫂，咱們吃茶，讓他們這些人站着就成。”湖水綠衫子的嬌俏少女譏诮一起，頗為挑釁地看向對面的帷帽女子。

“我看倒也很好。”

年輕女子過去坐下，精明矍铄的老者繞步到了她的身側，隔開帷帽女子那頭，并不落座。

茶水上來以後，湖水綠衫子的少女倒了一杯茶推給被稱為“七嫂”的年輕女子，又十分揶揄地給自己倒了一杯：“咱們追了這半個月，一無所獲，爺們兒怎麼向鳳陽那位交待？”

那年輕夫婦隻是笑。

負手站在他們身後的青年微笑，聲音清亮：“要怎麼交待？也不是那位爺一聲令下就能捉住的。他親自去了湖州，甚至直直打個照面，不也沒有将人擒住？”

一直嬉笑的少年走到剩餘的空位坐下，搶走那杯茶水，一飲而盡：“還沒見人，你就急吼吼地叫嚷上了，到時候先把你丢出去祭劍。”

湖水綠衫子少女冷笑，說：“你也不必唬我，姑奶奶不是吓大的，你以為這鞭子是吃素的不成？”

她說話的時候斜斜地瞥了右側一眼。

那年輕男子搖搖頭：“你又拿鞭子唬人，上個月還要打秋炴，他不過讓着你，沒有計較。你這樣刁蠻，真是我的罪過了。”

湖水綠衫子少女攏向那年輕女子，不滿地反擊：“七嫂，你瞧，他偏幫。明明是秋炴說要送一對翡翠珊瑚制的珍珠鳥給我，結果到日子了，又告我說他被扣了一年俸祿，下回生辰再送，活該吃打。”

那年輕女子知她心思，莞爾一言：“我看你們打打鬧鬧，就該把你們湊成一對才合适。”

誰知湖水綠衫子少女剜了竊笑的少年一眼，沒好氣地道：“你趕緊大聲告訴你兄弟去，我知道他常與那個狐狸精厮混在一起，叫什麼月影的，整天藏着掖着，寶貝稀奇——”

少年皺眉，趕緊辯白：“好嫂子，先叫你一聲好嫂子，哪有這回事？”

“當不起。”

他們旁若無人地說着，靜坐的帷帽女子聽得厭煩，一蹙眉。

一直注意着她的湖水綠衫子少女轉過臉來，似笑非笑：“閣下哪裡不滿？”

帷帽女子冷冷地盯着她，沒有搭話。

少年瞧着這架勢，不由得環胸，怕不是要看好戲。

兩相對峙之中，湖水綠衫子少女頗有些惱怒，她多經家中嬌慣寵溺，又有家世身份，方才本就不大爽快，哪裡受得了這種……更何況，這人倒是個貨真價實，清清冷冷的大美人。

正煩那狐狸精的事，眼下見了就多生不滿。

“輕佻。”

一聲極輕極淡的言語。

來得出其不意了。

湖水綠衫子少女猛地一甩鞭子，帷帽女子飄逸地後退，霎時拔劍相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