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六部的尚書們皆沒什麼要事禀報,北朝自從與夜蒙休戰之後一直平順安詳,平日裡最多是有些貪官污吏興風作浪,但因為北朝不設丞相,一切事務都由六部呈報,徐帝定奪,少有上下沆瀣一氣的情況。
除了徐帝的羽林衛。
這支由羽林軍改制的羽林衛,乃是北朝最大的變數。
本隻是守衛宮内的侍衛,但因為陳遇的身份,行事難免乖張,陳遇又是有真本事的人,久而久之,有些隐秘的任務,便都是陳遇替徐帝出面,再後來,便少有人置喙陳遇的行事。
他想殺的人,是徐帝想殺的,他想查的事,也是徐帝想查的,隻是徐帝不好和老臣們撕破臉皮,扔一個陳遇出來當擋箭牌。
至于這裡面有沒有陳遇的私心,誰又敢猜?
三聲鐘鳴,道紀回神。
“臣有事禀報。”徐亨上前,行臣子禮,臉上藏不住喜氣。
徐帝面無表情地瞟了他一眼:“準奏。”
“臣已查明,在北州和夜蒙國邊境處的伊塞鎮有人重金招兵買馬,此人正是陳千虎将軍三子陳惘少将。”
群臣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“已查明?”
徐亨正色道:“确已查明,陳惘已被微臣捉拿,正在押往皇城的路上。”
朝下開始議論紛紛。
道紀凝眸,他站在朝臣之外,徐帝的右側,是個遠離衆臣的位置,這也是警告國師,不可議政。
又見到徐帝道:“關漸鴻呢?”
朝下又走上一人來:“臣在。”
“你說說。”
關漸鴻對着徐帝和徐亨行禮:“臣昨日從驿站回來,收到的消息同殿下所言一緻。”
徐帝這才提起點興緻:“還有别的嗎?”
徐亨又道:“雖陳惘已捉拿,但他手下的賊子卻狡猾得很,在他被抓之後幾乎都消失了,隻抓了幾人。”
“都是些什麼人?”
“一些邊境的匪徒,還有幾個是夜蒙的逃兵。”
徐帝微微蹙眉:“聽着不成氣候。”
“臣以為,這些沒跑的,皆是些殘兵敗将,真正逃走的,才是得到陳惘信任的心腹。”徐亨拱手。
道紀曲着手指,不經意間攢緊了拳頭。
知道正在興頭上,徐帝沒反駁他:“所言有理。”
“臣認為,陳遇或與此事有所牽連,應當傳他審問。”徐亨洋洋得意道。
道紀深吸了一口氣,原來徐亨是想把陳遇叫來對質,可陳遇又知道什麼?又該怎麼說?是不要這個三弟了,還是幫陳惘說話?
徐帝又掃視朝下一眼:“可有人有異議?”
群臣鴉雀無聲,這事聽起來就不是自己能摻和的,也不知這背後到底是哪些神仙打架,凡人不興有意見的。
“臣有。”太子徐瑛忽然出聲。
徐帝道:“你說。”
太子向外走了一步:“臣以為,陳惘的心腹逃走——乃是三弟的猜測,至于陳統領和此事是否有關系,也要等陳惘到了天牢再行審問。”
徐亨瞪了他一眼,他同太子向來不對付,難免覺得太子是有心擠兌他,他又太想在朝上出點風頭了,于是反問:“就算有關系,陳惘會承認嗎?若陳遇得到消息,跑了呢?”
太子失笑:“那便證實了陳遇心裡有鬼。再之,他跑得了?”
道紀無聲無息,卻捏了一把冷汗。
徐亨和太子互不相讓,徐帝略顯煩躁地用筆點着玉桌,“關卿,你認為呢?”
兵部和刑部的兩位尚書大人對望了一眼,這麼大的事,徐帝居然先問了關漸鴻,這讓他二人的臉面有些挂不住。
于是刑部的曹尚書上前一步道:“臣以為,三殿下所言甚是,陳惘和陳統領乃義兄弟,需避嫌為好。”
兵部李尚書也跟着插話:“臣也認為三殿下說得對,若陳統領真當不知曉此事,事後再做補償便是了。”
這兩部和陳遇的關系向來不好,自然不會替陳遇說話。
道紀皺了皺眉,接下去恐怕是要把陳遇關進天牢裡了。
關漸鴻冷淡地打量了兵部刑部兩位尚書的臉色:“臣以為将陳統領押入天牢還為時尚早,若真要避嫌,令他待在自己的府中,不許外出便是了。”
語罷他被徐亨沉默地瞪視了片刻。
道紀松了一口氣,關漸鴻雖然私下裡唠裡唠叨的,上朝的時候卻寡言少語,許是為了不說錯話而少說,又或是……看不上堂下的諸臣。
“好了。”徐帝終于出聲制止了衆人的辯論,引得道紀不禁偏頭望去。
“吵也吵不出什麼名堂,先令陳遇在自己府上反省,等那個陳惘押入天牢之後再議。”
道紀僵硬的脖頸終于松弛些許,但他知道,這天牢,陳遇非去不可,隻不過,不在今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