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沉,冷風透過窗縫鑽進來,床上之人臉色慘白如紙,額角覆滿冷汗,整個人猶如一片飄零的落葉,氣若遊絲。
林燦伸手探了探柳葶苧的脈搏,毒已侵蝕至五髒六腑。一團濃稠的黑霧正從柳葶苧的四肢百骸湧出,撕扯糾纏着,仿佛鬼影攀身。
心下一沉,林燦拿出藥盒,用力将金綠雄黃碾成齑粉。
等林燦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藥汁進屋,柳葶苧的唇齒間已溢出一絲血沫,周身環繞地黑霧更甚。
林燦将碗口抵在她的嘴邊,緩緩将藥喂進去。那黑霧似是察覺到威脅,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,可在拂過林燦的手背時,驟然翻湧,像是受到了什麼沖擊,逐漸緩緩退去。
林燦屏息凝神,好在藥方無誤,過了一炷香時間,柳葶苧的臉色稍稍緩和,原本微弱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,盡管虛弱,但顯然已脫離生死邊緣。
床上的人猛地咳嗽一聲,睫毛輕顫,柳葶苧看着坐在床邊的林燦,展露出笑顔,“林姐姐。”
“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。”不過半日,柳葶苧便已生龍活虎,連林燦都驚訝于她驚人的恢複力。
不過林燦還是将她按在床上,“你且歇息着,我出去一趟。”
柳葶苧拽住她的衣袖,眼裡多了些不舍和不安,“你去哪?”
林燦笑了笑,拍了拍她的手,神神秘秘地說道:“上門讨債,總得去尋把趁手的武器。”
街井鬧市,林燦剛從武器店出門,扼腕歎息,望着天欲哭無淚,“我好窮啊。”
她随手拽住了一個路人,“請問附近是否有鐵匠鋪啊?”
路人指了指城南的方向,說道:“那邊有個瘸子李倒是打鐵,不過他脾氣怪得很,隻打箭簇,别的武器也不打。”
“箭簇?”林燦思忖片刻,便朝指引的方向前去。
遠遠地就聽到猛烈的錘擊聲,林燦靠近,鋪内滿地的鐵屑和工具,老舊的鐵砧在火爐旁靜靜地伫立,火爐裡的火焰紅如烈陽,有節奏的撞擊聲在巷中回蕩。
林燦駐足,站在門口,攥緊了拳頭。
瘸子李看見了門口的身影,神情一怔,随後又低頭。
“嘶——”鐵器淬火,白霧騰空而起,濺起一陣陣氣泡。猩紅的光芒迅速冷卻,内部卻依舊保持着火焰的餘溫,久未散去。
“女俠,可是要買弓箭?”瘸子李将淬火的箭镞擱置一邊,拍了拍手,出聲問道。
林燦張了張嘴,卻并未發出聲音,立在原地半晌,才走進屋内,環視四周,架上全是清一色的弓弩。
每一把都工藝精湛,能看出不俗的匠心獨運。
“可有鐵劍賣?”林燦目光落在他微瘸的腿上,心中泛起一絲波瀾。
瘸子李停下手中的活計,看了她一眼,淡淡地說道:“我這隻賣弓箭,不賣别的。”
林燦靠近陳列架,伸手摸了一把泛着銀光的弓柄,撥了一下弦在空中低聲顫鳴:“隻打弓,可維持生計?”
“你若買便看看,若是不買,别耽誤我做生意。”瘸子李低頭擦拭着手中的箭镞,不耐煩地回道。
“買,怎麼不買。”林燦的唇角勾起,眸色漸深,她随手拿起一把,拉弦試了試,發現力度與自己昔日使用的月影弓極為相似。
瘸子李看她拉弓的架勢,竟有片刻的晃神。
“這把弓我要了。”她輕聲說道。
鋪外,一陣喧嘩聲忽然響起。
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漢子闖入,其中一人晃晃悠悠地指着林燦,笑道:“這位姑娘生得不錯,一個人來買弓啊?能懂弓的妙用嗎?”
旁邊的人哈哈大笑,跟着起哄:“不如讓咱們幾個教教你,如何拉弦射箭?”說着就要往林燦身邊貼近。
林燦蹙眉,眼中閃過一絲冷意。
瘸子李擡手擋住了那幾個人,動作并不快,卻帶着某種沉穩如山的壓迫感。
“出去。”他的聲音低沉。
幾個醉漢看着瘸子李,酒勁上頭,不屑地笑道:“你不過是個瘸子,管得倒是寬。”
話音未落,一隻粗壯有力的手已然掐住他的脖頸,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。
瘸子李目光幽深,聲音冰冷:“我說,出去。”
醉漢臉色漲紅,拼命掙紮,旁邊幾人見勢不妙,趕忙扶住他,一行人狼狽逃出鋪子。
“你隻賣弓,可是為了什麼?”林燦問道。
瘸子李并未回答,轉身取出箭囊,一并遞給她。
林燦笑了笑,手指輕輕摩挲着弓弦,“世道變了,人也變了。何苦守着這念想?”
“住口!”
瘸子李低吼道,仿佛壓抑了多年的情緒終于爆發。他猛然将桌上的工具揮落在地,發出沉悶的撞擊聲。
林燦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