瘸子李原本死寂的目光,突如火焰般熾熱,“她會回來的,會回來的。”念着念着,突然彎了背,頹喪不已。
“她會回來的對吧?”瘸子李望着林燦,眼裡滿是殷切,似有幾分渴求。
林燦沉默,隻垂頭摩挲着那把弓,“也許她也隻願安之一隅呢?”
瘸子李收斂了情緒,背過身去,不再看她,“這弓一兩,隻當送給一位故人。”
“啊,老闆,可否便宜點?”林燦擡眸,嬉笑着問。
“一分都不能少,畢竟隻賣弓可維持不了生計。”瘸子李揮揮手,繼續拿起布擦着箭镞。
“黑心肝的。”林燦撇撇嘴,“行吧。”
她背起弓,正欲出門,就聽見身後瘸子李緩緩開口。
“船遠不見岸,月影長西斜。”
“多謝。”林燦道謝出門,輕聲回道:“靠岸吧,岸上安穩。”
瘸子李呆滞地望着她的背影融于街巷人群,消失不見。
随後立起身,長鞠一躬,久未擡頭。
“天涯已遠,故人難追,李墨寒恭送主上,願您長安。”
林燦回了客棧,柳葶苧正躺在床上發愣,林燦進屋也渾然不覺。
“你在想什麼?”林燦柔聲問道。
柳葶苧在被子裡翻了個身,閉上了眼睛。
“他明日大婚,我是不是應該過了明日再去啊?”
林燦坐在床邊,溫柔地握住了柳葶苧的手,順便替她把脈:“你想看他穿喜服的樣子嗎?錯過了可就見不到了。”
柳葶苧立馬坐起身,目光灼灼:“那肯定要去看,當面笑他要被萬箭穿心。”
鼓聲如雷,喜樂悠揚,街道上看熱鬧的百姓笑語喧天,孩童們興奮地追逐着撒落的喜糖。
段傑一身繡金的紅色喜服,騎着高頭大馬在帶着迎親的隊伍走在街道中央。可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,四處張望着,似乎在尋找着某人的身影。
“林姐姐,你看他穿這身,英姿挺拔,富貴逼人。醫館裡滿是藥渣污漬的破布素衣果然還是不襯他。”柳葶苧端坐在茶樓之上,杵着下巴向窗外張望。
林燦不以為意地喝了口茶,“人若是長得好,披塊麻布都好看,哪裡需要衣物來襯。”
她将手邊的鴻鳴弓往柳葶苧面前推了推,“喏,萬箭穿心。”
柳葶苧搖了搖頭,“再看看,現在還有點舍不得,從未見過他如此好看的模樣。”
林燦低笑一聲,問道:“那這親,還攔嗎?”
“當然!”柳葶苧臉上笑意更甚,“結婚嘛,自然是越熱鬧越好。”
大紅的喜字貼滿屋檐廊柱,段府門前張燈結彩,紅綢随風搖曳。
花轎内,新娘頭戴鳳冠,紅蓋頭輕掩其顔,身姿袅娜,似含羞待放的芙蓉。隊伍行至段府門前,段傑雖下馬卻遲遲不掀轎簾。
“少爺,再不掀就要錯過吉時了。”媒婆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着。
段傑猶豫片刻,手緩慢地摸上轎簾,“嗖——”破空聲在喧鬧的人群中炸起。
一支弓箭帶着白色的綢花射在了轎門上,柳葶苧穿着一身白衣從人群中緩緩走出,眼中盛滿恨意與痛楚。
“段家不仁不義,欲攀權貴,害我性命,迎娶她人為妻!”她的聲音愈發悲痛,眼中噙滿淚水,卻倔強不肯落下。
漫天的訴狀灑落,如送殡白幡般緩緩飄落。圍觀的賓客頓時議論紛紛,有人竊笑,有人歎息,也有人暗暗搖頭。
段傑見到柳葶苧,竟有幾分欣喜,上前欲拉她的手,卻被她狠心揮開。
原在喜堂裡坐着的段家長輩見門口喧鬧,忙出門查看。
“哪裡來的瘋子,快給我攆走!”段老爺厲聲罵道。
林燦拉弓一箭直沖段老太太,箭快到人面前,卻被人一掌劈開。
正是昨夜的那個黑衣人。
林燦一襲素色勁裝立于高處,長發束起,背後負着一張赤紅長弓,宛如燃燒的烈焰。她手指輕撫弓弦,微微一笑,殺意卻在眸底凝聚。
她将箭尖直指段老太太,輕蔑地說道:“我說過,你若加害苧兒,便讓你血債血償。在下特來讨債。”
段老太太被吓到,哆哆嗦嗦地推着那個擋在身前的黑衣人,“王大俠,快殺了這妖女。”
王破嶽半晌不動,看着林燦,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,最終目光定格在她手裡的那張弓上。
他的目光逐漸深邃,面上欣喜若狂,大喝一聲:“哈哈,三年前殺你不成,沒想到你竟還活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