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賣肉啦,新鮮的豬肉。”
鄭屠夫在磨刀石上将手中的斬骨刀磨得發亮,一瓢水潑上去沖洗幹淨,轉身站定在案闆前,揮刀直砍,收錢的碗中早已浮起了厚厚的一層油水。
他麻利地将手中的肋骨剁成塊,用油紙包好遞給等待的客人。
夫妻兩人正在忙碌着,蹲在一旁的桂兒看着案闆上的肉段垂涎欲滴,她咽了咽口水,趁大人不注意,小心翼翼地靠近案闆,用手快速抹了一下又迅速遠離。
生肉的味道實在難以想象,她卻嗦着手指,不顧上面沾染的血腥氣,隻顧津津有味地舔着,仿佛是什麼美味珍馐。
林燦想到了那隻嗜血的蠱蟲,桂兒此刻不知渴望得是葷腥還是血腥,看着桂兒的舉動,她一時竟難以分辨。
“想必這童兒肯定被喂了血丹。”柳葶苧斬釘截鐵地說道。
林燦點點頭,她觀察片刻,看着忙碌的兩個人,突然閃過一個念頭。
“換身衣服再去。”
隻見街頭走出一對夫婦。
柳葶苧将如雲的烏發簡單挽起,插着一支烏木簪,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臉頰旁,更添幾分楚楚動人,她故意拿着手帕咳嗽不止,裝作嬌弱的模樣挽着身旁的人。
林燦已然扮作男子,頭戴黑色方巾,身着青色長袍,微微發福的肚子在衣袍下若隐若現,臉頰上貼着幾顆小小的假痣,掩蓋了真實容貌。
兩人行至肉鋪前。
“客官,您要點什麼?”鄭屠戶一邊張羅着手中的豬肉,一邊招呼道。
“我們不買肉,是有别的事情想問。”柳葶苧柔聲說道。
鄭屠夫臉色一變,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,看着她倆身上稍顯富貴的衣物,回頭看了看自己娘子,不耐煩地開始趕人:“不買肉就别添亂。”
林燦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,“不耽擱你多久,我們也是有難言之隐。”
林燦低聲湊近了解釋,面色似是為難,一旁的柳葶苧咬着下唇,目光凄切,林燦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,繼續說道:“在下隻想求神醫一診,不知二位可有門路啊?”
鄭屠夫警惕地看着她倆,出聲問道:“你是怎麼知道我有神醫的?”
林燦笑了笑,說道,“昨日在醫館,内子聽見你們說有神醫庇佑,可是内子體虛,剛想追上去,你們便走遠了。”
鄭屠夫瞪了一眼鄭娘子,思慮再三,最終還是将那錠銀子揣入懷中。他從案闆後走過來,低聲說道:“二位,所求為何呀?”
林燦見這事有戲,急忙解釋道:“我子嗣緣單薄,隻生下一個小兒,可先天不足,體弱多病,遍尋名醫,不得其解,還望您指個神醫的居所,我們好上門求藥。”
鄭屠夫小心地看了看四周,悄聲說道:“神醫居無定所,我也沒見過面。城外有座土地廟,待到子時,将你所求之事寫下來和五枚銅闆置于水碗之中,再點上一炷香,待紙條完全浸透,香燃盡,神醫便會賜藥于你。”
“那藥靈嗎?不會是江湖騙子吧。”林燦不太相信,疑惑地問道。
“怎麼不靈了,哪有騙子隻收五枚銅闆的藥錢,其他一概不圖的。”鄭屠夫見她不信,朝桂兒指了指,“喏,那賠錢玩意兒,就是吃了丹藥快半年,快要轉了性别,肯定是個醫仙下凡,普通郎中哪有這等本事,城裡還有童兒靠這丹藥起死回生呢。”
柳葶苧氣得正欲破口大罵,被林燦一把拉住了,她眼神示意柳葶苧淡定下來。
“如此,多謝。”
林燦扯着柳葶苧遠離了肉鋪。柳葶苧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壺水,叉腰怒罵:“那屠夫是個什麼玩意兒啊,這不是純純禍害孩子嗎?我一定要把這害人精抓出來打死。”
“這會兒就不害怕了?”林燦打趣道。
柳葶苧氣鼓鼓地坐下,“那小桂兒也太可憐了,那天我抱着她,她渾身都沒幾兩肉,造孽啊。”
夜半子時,月亮高懸于天際,灑下清冷光輝。
林燦和柳葶苧扮作夫妻來到了城郊的土地廟前。推門而入,此廟香火稀薄,但是明顯時有人來,水碗中的水尚未幹涸。旁邊有燃盡的香灰。
林燦四下掃視,發現兩側角落裡的老鼠屍體堆積如山。
林燦走近,蹲下仔細查看死老鼠的屍體,像是被野獸捕殺一般,齒印明顯,但是身體卻并未被啃食。
“倒像是貓的習性。”柳葶苧低聲分析道,她想起昨夜的那團黑霧中的豹貓,不會是它咬的吧。
柳葶苧有些害怕,她哆哆嗦嗦地拽着林燦的衣袖,“師父,我們速戰速決吧。”
林燦點點頭,按照先前打聽到的規矩,将準備好的銅闆和紙條放入水碗中。随後,她們點燃了一炷香,耐心等待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空氣中彌漫着陳舊木頭與潮濕泥土的氣味。忽然,廟内傳來一陣極輕的窸窣聲,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移動。
林燦警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弓,目光銳利地掃向黑暗的角落。柳葶苧也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劍。
忽然,狂風驟起,廟門“哐哐”巨響,似要被風生生拽離門框。大殿内,燭火被勁風拉扯吹滅,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之中。
隻有點燃的那炷香仍在飛速燃燒,随着香燃盡,燭火又亮。原本放置銅錢的水碗,已經換成了一隻包裹嚴密的小布袋。
林燦小心地打開布袋,露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。
林燦低聲說道,目光深沉。
她心生警惕,掰開了藥丸,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鼻而來。藥丸中果然夾雜着一隻極細的血色蠱蟲,甚至帶着一絲絲暗紅色的血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