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燦扔掉了手中的串簽,看着望春庭的後門沉思。
自從神祈覺醒後,林燦總是不自覺地望向路人的肩頭。若是普通人,多少都會有些破碎的魂絮,就像陽光下的灰塵一般,輕飄飄地浮動着,隻有瀕死時才會呈現近乎人形的狀态。
若是花樓這樣的地方,花樓姑娘們的肩頭破碎的魂絮會比常人更加嚴重。
林燦離得比較遠,加上街巷昏暗,她一開始并未察覺,直到另外一個花樓姑娘靠近玉茗,她這才突然對比出異樣。
玉茗的肩頭一眼望去,竟有些模糊不清,有點像顧青羽那樣,隐匿于一團灰霧之中。
“玉茗難道也覺醒了神祈?”林燦皺眉想到。
望春庭的後門窄小,兩扇黑漆門闆薄得像是尋常百姓家的柴扉,漆色早已斑駁,露出底下幹裂的木紋。門環是生鐵鑄的,冷冰冰地縮在陰影裡,連個花紋都懶得雕。與前門金紅的富貴感毫不相幹,就像前門金碧輝煌的喧嚣全被這扇黑門吞了個幹淨。
林燦正想走進細探,“吱呀”一聲,門又打開了,裡面出來一個推着獨輪車的老人。
老人将車推出門外,搓了搓雙手,躬身哈腰地笑道:“今日的菜錢?”
“瞧你那窮酸樣,怎麼可能缺了你的,等着啊,我去拿。”裡面的人說完扭身離去,不一會兒便返回,掏出幾塊碎銀放到菜販手中。
“這次可就算了,下次要再有不新鮮的,我們可就再也不買了。”付錢的人叉着腰說道。
得了錢,菜農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,急忙點頭回道:“深夜總是有疏忽,下次不敢了,我明天一早就給您送來足夠的菜量。”
車帶深深勒進菜農的肩胛,他擦了擦額頭的汗,重新推起獨輪車,輪軸與木架的摩擦聲吱呀作響,碾過青石闆颠簸起伏。
路過林燦的身邊,隐約可聽見菜農喜悅的鼻音,哼出的小調随着他的身影漸行漸遠。
林燦背起手,慢悠悠地晃回主街上,主街上仍然是燈火闌珊,遊人歡聲笑語不斷。林燦瞧見望春庭的正門處,雖一身尋常裝扮,可那站姿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暗衛。
“這貴客,來頭不小啊。”
這人身份勾起了林燦的幾分興趣。忽然,天空響起一聲鷹鳴,那兩名暗衛本能地警惕着四周,雙手随時準備去摸藏于腰後的軟劍。
林燦擡頭望去,空中盤旋着一隻鹞鷹,久久不落。
“似乎是之前傳信的那隻。”這讓她十分震驚,明日約定之期就要到了,這鹞鷹難道是在提醒她記得赴約。
林燦一拍腦袋,“可它隻寫是明日,也沒告訴我具體什麼時辰呀。”
她糾結再三,朝那隻鹞鷹出聲問道:“什麼時辰啊?”
“就要三更天啦。”路過的大爺笑着說道。
林燦笑着道謝,再擡頭,那鹞鷹已然飛遠了。
她為自己剛才奇怪的舉動笑出聲:“那鹞鷹怎麼可能聽得懂人話呢?”
“啊!”
翌日,林燦突然從夢中驚醒。
“師父,怎麼了?”柳葶苧一腳踹開了房門,拎着劍如臨大敵一般,沖了進來。
林燦抓緊了她的手臂,“現在什麼時辰了?”
柳葶苧被她晃得難受,“現在也不過午時。”
“啊,我怎麼會睡過頭呢?”林燦拎起手邊的鴻鳴弓就往外沖,卻被柳葶苧一把拽住,“你要去幹什麼?”
“來不及解釋了,總之你今天在城中探探,有異常的地方跟我說。”
林燦随口囑咐道,掙脫開柳葶苧的手,不顧她的抗議,快速運轉輕功,朝城南法廣寺奔去。
法廣寺是千年古刹,隐于蒼山翠谷之中,青磚黛瓦掩映于古木之間,遠遠望去,殿宇層疊,飛檐如翼,仿佛一隻仙鶴,靜默地盤踞在山腰。
時不時傳來的鐘聲聲音沉郁,如一聲悠長的歎息,在山谷間緩緩蕩開,最終消散在雲霧深處。
林燦快速奔至寺門前,石階前人影攢動,有拄杖緩行的老者,有懷抱嬰孩的婦人,亦有錦衣華服的商賈,皆踏着被歲月磨得發亮的青石,一步一階,向山門攀去。
林燦面色焦急地環視四周,未見有任何異常。
這座有名的皇家廟宇相比于城内格外的清淨,來供奉的香客也多輕聲細語,恐擾佛祖清淨。
攀至大雄寶殿前,香爐裡的火舌吞吐不息,殿内簽筒搖得嘩啦作響,解簽的和尚面前人群靜候着,香客們攥着簽文,神色或喜或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