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燦在香客中繞來繞去,幾度搜尋無果,與林燦擦肩而過的幾個香客肩頭在陽光下略有浮塵,卻并未見奇怪的霧氣。
忽地,一個小沙彌攔住了林燦的去路,舉手施禮:“阿彌陀佛,看女施主神色焦急,是否有所困難?”
林燦問道:“小師傅可見過一隻鹞鷹?”
小沙彌有些困惑地回道:“這寺内倒是時有鹞鷹求食,可不知女施主為何要尋鹞鷹呀?”
林燦比比劃劃地描述道:“有沒有一隻半人高的,看起來比較冷酷的?”
小沙彌被林燦的動作逗笑了,又覺得不太禮貌,收回了笑意,回道:“我并未在寺内見過。”
說完他頓了頓,手中檀木念珠緩緩撚動,仔仔細細地看過林燦的臉龐,沉吟片刻,方開口道:“我瞧女施主眉間隐有赤紋,眼下浮青,此乃血氣纏身之相。血主殺伐,氣主躁動,二者相激,如薪投火,終傷己身。還望女施主早日脫離孽障,尋得心安。”
林燦聽着小沙彌的話,挑了挑眉。隻見小沙彌有一張稚氣未脫的臉,偏眉眼間凝着超脫年紀的淡然,目光如古井無波,卻直透人心。
“這小沙彌的魂,怕是前世就在佛前點過燈的。”她突然感慨道,隻因着他的肩頭幾無魂絮,“這世間竟真存在着至純至善之人。”
林燦也不着急了,合掌施禮,語氣裡帶了點恭敬之意:“佛法雲,識來則生,識去則死,大師可知若生人缺去一識當如何?”
小沙彌聲音尚帶着幾分清亮的童音,吐字卻極緩極穩,他答道:“神識輪轉六道,即為業力牽引使然。皆因緣起,皆因緣滅。世間萬物皆是化相,女施主若想得之清淨,需行善法結善緣。”
林燦退了一步,偏頭看向寺院内的枝繁葉茂的菩提樹,“天雨雖寬,不潤無根之草。菩提樹不耐霜凍,在這地方難為大師辛苦栽培養護。”
小沙彌合掌再拜,看着林燦的身影搖了搖頭。
林燦拜離了小沙彌,走到正殿捐了幾文香油錢,卻并未同其他香客一樣跪拜,也未擡頭看香案桌後供奉的佛像,轉身就要離去。
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拉住她,勸道:“姑娘,捐了錢要拜一拜許願的,不然佛祖不知道你要求什麼。”
林燦聽聞笑得燦爛,回答道:“我什麼也不求。”
林燦尋不見人,幹脆守在寺門口,她躍至樹上,舉目遠眺。
俯瞰城中,萬屋如鱗,街巷縱橫如棋局。獨有一座樓拔地而起,巍巍然直逼霄漢。其樓高九重,檐角飛舉,似蒼龍探爪,欲攫天風。
樓身的琉璃瓦片在陽光的映射下閃着金光,樓身一半在明一半在暗,亮的那面紅得發紫,暗的那面卻泛着青藍,一副人間難得一見的絕色。
林燦咋舌,摸了摸下巴,“不知那瓦片值錢不?”
過了正午,香客們紛紛離去,沙彌開始緩慢地清掃寺内。林燦失望地送走了最後一位香客,“都不是。”
她跳下來,捋了捋發絲,“看來是錯過了,回去吧。”她垂頭喪氣地一步一步正欲下山而去。
采了一把路邊野花,嗅了嗅,卻迎面被一個急匆匆上山的人撞到。
“抱歉。”
林燦定睛一瞧,“這不是昨夜那個何大人嘛。”
何正白身上熱地跟炭盆一樣,汗水順着發紅的耳根往下淌,衣領已然被浸透,眼前一陣陣發黑,石階在視線裡扭成了麻花,一個站立不穩就撲倒在了林燦身上。
手指碰到冰冷的地面稍微舒服一點,想趕緊爬起,卻完全沒有力氣,整個人像蒸籠裡的螃蟹,他的呼氣撲在林燦的頸間也是十分滾燙的。
林燦看他這副模樣,連忙坐起身去攙扶他。何正白打了個噴嚏,哆哆嗦嗦地道歉:“對不起,不小心睡過頭了。”
剛說完就神情恍惚,昏迷過去。
林燦錯愕地看着他,想了想,還是将人半拖半抱地帶回寺門。“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。”
林燦剛扶住何正白,忽然,一聲鹞鷹的叫聲劃破山林,沖着他倆猛撲下來,落在老松枝上,爪子摳進樹皮裡,展開的翅膀投下的陰影,黑壓壓地罩住了何正白泛着紅暈的臉頰。
林燦擡手指了指鹞鷹,又指了指何正白,“你的主人?”
鹞鷹歪着脖子瞪她,“吧嗒吧嗒”地在樹枝上來回走動,似乎有些焦躁。
林燦确認了眼神,長歎一聲,認命的摟緊了何正白。
門口掃地的沙彌看見林燦吃力地拖着一個男人朝寺門走來,一時間愣在原地。
“師傅,救人啊。”
沙彌反應過來後急忙招呼幾位師兄弟,衆人手忙腳亂地将人擡回寺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