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目光越過沙丘,望向頂峰那隻被阻攔了去路的大烏龜。
大烏龜身形巨大,背後拉着一架裝飾得極為華麗的車廂,在這滿眼黃沙、荒涼孤寂的沙漠之中,顯得格格不入,就像是從另一個繁華世界突兀降臨于此。
“是商隊的幸存者嗎?”聲音從大烏龜的方向傳來,帶着幾分探尋。
阿爾聽到後,緩緩低下頭,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銳利鋒芒被她迅速掩去。
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身上那件早已被鮮血浸透的外袍,動作有些慌亂地擦拭着臉頰,試圖抹去臉上的血污 ,然而這隻是徒勞,血漬反而在臉上塗抹得更開,讓她看上去愈發狼狽。
車窗裡,隐隐約約能瞧見有人影晃動。
阿爾裝作不經意地對着王牌使了個眼色,王牌心領神會,一改方才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的模樣,耷拉着翅膀,腳步踉跄地跟在阿爾身後,一人唷鴨艱難地爬過這由人和鮮血堆積而成的山海。
阿爾在心底暗自慶幸:幸好之前把貝爾打發走了,不然就錯過了。
天空被烏雲嚴嚴實實地遮蔽着,細密的雨絲如銀線般不斷從暗沉的天幕垂落,在地面上彙聚成一片片渾濁的水窪。狂風裹挾着雨幕肆意翻湧,街道在風雨的肆虐下顯得格外蕭條冷清。
“雨地。” 阿爾的嗓子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般,沙啞得厲害。
她顫抖着把手伸進破了半條布的口袋,掏出三張皺巴巴的貝利 ,那錢上還沾染着斑斑血迹,她将錢用力抵在車窗上,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決絕:“帶我去雨地,我會給你更多的錢。”
風沙不斷敲打着車窗,和她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。
快困死她了。
“這點錢可不夠請動我。” 車裡的女人終于緩緩撩開了簾幕,露出的面容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,白皙的肌膚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冷光,雙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,讓人難以捉摸其中的情緒。
她就這樣優雅地合上手中的書,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阿爾,語氣中滿是不屑,“小朋友。”
“你要多少錢?”
阿爾可不會給她猶豫的時機,一旁的王牌已經仰起頭,緊接着,用盡全身力氣,猛地撞向車窗。
“嘩啦”一聲,玻璃瞬間四分五裂。
與此同時,不知從何處湧出的幾股力量瞬間将王牌制服在地。
阿爾的雙手被粗暴地反剪到身後,緊緊拘束住,她佯裝倔強,惡狠狠地看向車内的女人。
沒有了車窗的遮擋,夜晚的風沙灌進車内,女人的發絲被吹得有些淩亂。
就在這一瞬間,阿爾敏銳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。
然而,僅僅是刹那間的情緒流露,很快,女人便又恢複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。
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,擡手理了理被吹亂的頭發,然後,像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,再次打開了那本書。
“擦幹淨,弄髒了你賠不起。”
阿爾還沒反應過來,一條毛巾就從不知什麼地方飛了過來,重重甩到她的頭上。
她此刻正墊着一塊柔軟的布料,局促地坐在狹窄車廂的過道上。
渾身髒兮兮的,臉上滿是灰塵與污漬,衣服上面還沾着不少泥土血。
而甩給她毛巾的女人,還在看書。
“我有錢。”阿爾擡起頭不甘示弱地回應道。
“三萬貝利嗎?”被稱作羅賓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,露出一抹嘲諷的嗤笑,“就憑你這副模樣,還說自己有錢?”
“雨宴、在雨宴,我能赢回來的。”阿爾攥緊了拳頭,語氣中帶着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絕。
“哦,是嗎。”羅賓挑了挑眉,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滿滿的不信任。
她願意把阿爾這個髒兮兮的“小貓”帶回來,純粹是因為這漫長又無聊的旅途實在乏味,想找些樂子調劑一下罷了。
“車費三十萬貝利,清洗費一百萬貝利,總共一百三十萬貝利,你有一天的時間還給我。否則……”她故意拖長了尾音,想給阿爾一點威懾。
“否則什麼?”阿爾一邊擦着臉,一邊滿臉疑惑地問道,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,如同貓兒一樣,裡面寫滿了對未知的好奇與不安。
“……”
羅賓一下子語塞了,她張了張嘴,卻發現自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。
常年過着躲躲藏藏的日子,連自己的生活都過得小心翼翼,養阿爾這麼個“小麻煩”,簡直是異想天開。但是就這麼把她扔了,好像又有些于心不忍。
羅賓不禁皺起了眉頭,開始在心裡暗自盤算。
以沙·克洛克達爾那多疑的性子,阿爾巴那必然就是龍潭虎穴,搞不好自己也得搭進去。
“嘎!”
王牌憤怒地撲閃着翅膀,仿佛在宣洩着滿心的不快。
“沒有受傷的話,就到此為止吧。”
阿爾抱着剛拿到的嶄新衣服,擡手揉了揉被十萬貝利籌碼砸紅的額頭。
她擡眸,望向那已然一騎絕塵的大烏龜,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雨地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。
一些沙賊就想要讓她受傷,難度着實不小。
阿爾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僞裝被那個女人看破,于她而言,這不過是個小插曲罷了。
她不慌不忙地換上合身的新袍子,動作優雅而從容,随後将手中的籌碼拿在指尖把玩。
沙·克洛克達爾身邊,看似鐵闆一塊,實則也并非毫無縫隙可尋。
那麼,接下去……
阿爾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雨地中那最為突出的建築物,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貪婪,她握緊了手中的籌碼。
——有錢不賺王八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