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依舊雲空碧,昨日主人今日客
武甯二年末,新皇登基,同日封後。
封後大典盛大而隆重。
之後,新皇對舊部論功行賞。其中,比較引人注目的有幾個:第一,昭陽公主加封為昭甯侯,食邑一萬五千戶,與驸馬同掌南境兵權,開公主封侯掌兵先例。第二,舊部景川任禁衛統領,提領京城防衛,斷禁軍由世家掌控傳統。第三,十六歲的李瑩受封同昌郡主,賜府獨居,食邑一千戶,開後族女性直接受封建府先例。
次年春,改元嘉泰,開啟了長達四十年的統治。
嘉泰元年,皇帝開設恩科,選拔了大批年輕官吏,派往各地主政,進一步擠占了世家的權力空間。
嘉泰二年夏,昭甯侯再次領兵南下,徹底掃平南部匪寇。
李瑩打定主意要随軍,李時意也沒反對。
出發前日,李瑩進宮與姐姐辭别。
正值暮春初夏,長樂宮花木扶疏,生機盎然。可是李瑩見慣了,并不多看兩眼,在内值宮女的陪同下直往主殿而去,一路上,宮女内侍各司其職,見到她紛紛避讓行禮,李瑩都是擺擺手就走了。
主殿内,姐們倆互相替對方擔憂。
李時意:“刀劍無眼,你此去,可不許莽撞。”
李瑩:“姐,這都多久了,你這肚子怎麼還是沒動靜啊?禦醫怎麼說?”
李時意:“……”
也不怪李瑩要多嘴,沈淮襄的後宮之中就她一個人本就令朝野有諸多不滿,這一年多來,她又一直無孕,朝中之人就更有理由給皇帝施壓了。
可是這種事情,卻不是她想有便能有的。
好在,沈淮襄于此事上向來強硬,倒也相安無事。
李瑩歎息一聲,也知道此事急不得,又道:“不過也不必太急,你與陛下尚且年輕,來日方長。”
自從受封,李瑩越發沉穩了,李時意心裡既是欣慰,又有些心酸,畢竟無論什麼時候,她都希望她的妹妹都是開心的,快樂的。
“聽長公主說,她給你物色幾個夫婿人選,你認真看過沒?有覺得何以的嗎?”轉眼李瑩已經十八歲了還沒定下親事,李時意也是着急了。
沈嫣然選的人她都看過,都是世家中不錯的青年,品行端莊,家風清正。但是李瑩沒表示什麼,沈嫣然也不好催她。
自從被封為郡主,又有個深得陛下寵愛的皇後姐姐,李瑩就被各路人馬盯上了,她一時之間難以辨别其中的真情假意,索性就先不搭理了。
她要的夫婿,必須像對母親一心一意的父親,像對嫣然姐姐敬重疼愛的舒逾山,像非姐姐不可的陛下,如果不是情有獨鐘,她甯可都不要,如今繁華迷人眼,她看不清。
“清明前我派人回祈祥,慶兒回來說她碰到一個自稱姓柳的姑娘打聽我的事情,我想,應該是柳家姐姐吧。”慶兒是她府上的女管事。
兩年前李時意回祈祥,沈淮襄曾讓人帶了不少的東西去拜訪李知由和柳鄉正,再加上封後時昭告天下的旨意,他們沒理由不知道她們的下落。如今特意打聽,想來是有事。
“慶兒怎麼說?”即便是知道李瑩在故意轉移話題,李時意也隻能順着她的話往下問。
“不知來人底細,慶兒自然是什麼也沒說,應付過去了。”
“再派人去弄清楚吧。”柳家畢竟對她們有恩,“長公主……”
“什麼時辰了?陛下是不是該下朝了?”李瑩往外瞅了一眼,“我先回去了,府裡還有事呢。”
李瑩動作快,李時意根本攔不住。
她走了沒一會兒,沈淮襄下朝歸來。
侍女把膳食擺好之後就按照規矩退了出去,李時意一邊給他夾菜一邊把早上的情況大緻給他說了,“這丫頭越發有主意了,簡直拿她沒辦法。”
沈淮襄貼着她坐着,笑道:“緣分未到,你着急也沒用。”何況有他在,李瑩别說是十八了,即便是二十八也有的是人想娶。
“緣分?”李時意眼睛一斜,“你居然還信這個?夠稀罕!”
沈淮襄笑得得意,好像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,“原本我也是不信的,但是遇見你之後,我就信了。”
李時意:“……”自從大婚之後,他仿佛中了邪,時不時說些令人不知如何回應的話。
“你不信?”沈淮襄表示很傷心,“真的,雖然你當時跪在我腳邊,我看不清你,可我就是覺得,你不一樣,命中注定的。”
李時意隻埋頭吃東西,不應聲,但是臉頰卻紅了起來。
這麼久了,盡管日日相見夜夜同寝,可她還是會因為他的話而雙頰绯紅,有時候看到他笑,她也會心跳加速。
“明日大軍出征,我也想去送送。”
“自然的。”
登基兩年,合宮上下都知道陛下的乾元宮從來沒有人留宿。
他每天都留宿在皇後的長樂宮中,再晚都要去。
自然,皇後也每晚都等着他,再晚都等着。
第二日,二人照常起居,吃了早點之後又一起前往中極門。
朝霞慢慢消散,耀眼的陽光從東方斜射而來,鋪在紅牆碧瓦上,端的是金碧輝煌、光華燦爛。
風也吹得輕柔。
李時意看着一身戎裝的李瑩,心中五味雜陳。
沈嫣然亦是一身戎裝,在耀眼的陽光下昂首闊步走上長長的台階,接過沈淮襄手中的帥印,一轉身,手中的帥印高高舉起。
階下軍士呼聲震天。
李時意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,心中轟然一震。
沈嫣然側頭看向她,“皇後放心,我定會護着瑩瑩,不叫她有半分的損傷。”
“多謝昭甯侯。”這樣的場合,不似往常随意。
沈嫣然隻是淡淡一笑,舉步走下階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