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追求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。”
“所以她壓上了她所有的籌碼。”
……
“可是那會很痛苦。”
“我想，縱然萬劫不複，揚灰挫骨，她無怨亦無悔。”
……
“這值得嗎？”
“在結局到來前，沒有人可以說值得或不值得。”
……
“如果你是她，你會選擇什麼？”
“我…也會選擇留下。”
??……
??趙不言的夢裡，那一幕幕的片段如走馬燈一般。好累！就這樣沉睡下去吧，不要再醒來了。
??不知過了多久，有一個聲音闖了進來。
??“May God bless you, my lady.（願上帝保佑你，我的公主。）”
??是誰？誰的聲音？這低吟聲，深沉而又真摯，每一個字都好似微風吹進她的心裡。她好像忘記了什麼，是什麼？這種遺忘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打開了她的胸膛，挖出了心髒，她無法呼吸、無法反抗。
??一陣空靈的聲音傳來，“塞莉蒂亞，你該醒了，你的命運還在等你。”
??趙不言看到了一片白光，她向着那邊白光走去，良久，她再次睜開了雙眼。
??“殿下醒了，殿下醒了！”，霜兒端着藥進來，剛掀開床上的紗簾，正好看見趙不言睜開眼。
??“姐姐！”趙擴聽到霜兒的聲音立刻從外室快步進來。隔着床紗，看到躺在床上趙不言，放緩腳步，站定在床邊，“姐姐，你醒了？醫官一開始隻說是急火攻心，很快就能醒。但你睡了兩天，霜兒怎麼也叫不醒你。醫官後來請脈說，是你自己不願意醒過來。”
??“哼，就讓我這樣睡下去，你和張千也好回宮交旨，遂了官家的心願。”趙不言躺在床上，将頭别到另一側，不肯看他。
??“姐姐，我知道你傷心，但是大軍即将開拔，我能争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。求你，為了你自己，聽我說好不好。”趙擴話中幾乎都是哀求的語氣。他愧對這個姐姐，也為他的家人的作為愧疚不已。
??趙不言這次沒有說話，也沒有動。
??趙擴掀開衣袍跪在床前，看着紗簾裡的趙不言，“姐姐，請你原諒，官家的旨意我和張千不得不從，可是我不能，我做不到。從我有記憶的時候你就帶着我，帶着我一同讀書識字，騎馬射箭。我因為幼年如父親般體弱，并不得太上皇喜歡。是你親自照料，養好了我的身體。你曾說若不生皇室，做個鄉野大夫，懸壺濟世也是好的。作為皇兄時，你于我有教導之情，作為皇姐時，你于我有養育之恩。”
??被子裡的趙不言縮了縮身體，将頭埋在被子裡。
??看到趙不言終于有了動作的趙擴接着說，“姐姐，作為弟弟我希望你能幸福，可現在的情況我們都身不由己。我不能看着你死去，我隻能再為你找一門聯姻，求你，姐姐，答應我，活下去。我和張千已經暗查過這周圍的國家，隻有這位王上還未曾有過婚約，其他國家的君主有的已經有了很多妻子，有的已經年邁。”
??“姐姐，這裡的王上雖然是麻風病人，但隻要他願意，我們的醫官總有辦法控制。而且，這位王上聽聞也已經有了内定的繼承人。我會從使團中分出軍隊，交換你無需和他親密接觸，隻需要一個位份。姐姐，求你答應好嗎？隻要你願意受洗，成為王後，這裡天高皇帝遠，哪怕最後這裡的王上早逝，你還可以活着…”
??“你已經見過那位王上了？”趙不言聽了趙擴的話，将頭露出來，終于回答了他。
??“嗯，那位王上本不同意，直到我和他說了你的處境。那位王上對我說，他不要你被逼無奈，他要親耳聽到你說願意，他才肯同意聯姻。姐姐，這是最後的機會，求你，答應他。”
??“我知道了，你回去吧，讓我想想。”趙不言說完又把自己的身體蜷進了被子裡。
??趙擴這才起身，施禮轉身離開，走了兩步後，又轉身說到，“我與那位王上交談後，他來看過你，他在你的床前站了很久，說了一句話。當時許言清不在内室我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，我想那位王上對你應該是有些情誼在的。”
??趙擴走後，趙不言就那樣蜷在被子裡，隔着紗簾看着窗外的天空，看着輕輕搖晃的樹枝，看着偶爾落在窗前的小鳥。從晌午躺到黃昏，從黃昏躺到天黑，一動不肯動。霜兒來過兩次，趙不言不肯吃也不肯喝，隻吩咐讓人不要再進來打擾。
??直到月上中天，月光透過窗，隔着紗簾映照到趙不言的臉上。
??趙不言掀開床紗，從床上下來。她穿好自己的衣服，披了一件鬥篷，想了想又戴上了面紗，最後用兜帽遮住自己，悄悄的離開了寝殿。
??走到鮑德溫寝殿附近時，趙不言腳步放緩，有些猶豫。恢複記憶後的她，對這段感情有了很多的考量，她不知道鮑德溫在得知曾經的那些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。他是否真的願意聯姻，他之前那樣肯定的讓自己離開。這麼短的時間，他們之間能有多少愛意？還是自己就這樣接受，隻為活着？她忽然有了一些恐懼，她想逃避，她不想再承受。
??思索中的她不小心撞到了王宮中的裝飾，在黑夜中發出清脆的響聲。
??“是誰在那？”，守護在寝殿門口的侍衛問道。
??“是我，王上可睡了？”，趙不言從拐角處緩緩走出來。
??“公主殿下，是您，王上還未曾睡。王上吩咐過，如果您來，任何時候都可以進去。”侍衛聽出了趙不言的聲音一邊行禮一邊回答她的問題。
??随後關閉的殿門被緩緩打開，趙不言懷揣忐忑走入殿中，殿門在身後再次緩緩關閉，發出沉重的吱嘎聲。
??她繼續向前走去，書案前沒有鮑德溫的身影，複雜的思緒讓趙不言愣在原地。
??“你醒了，我的公主。”
??那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，趙不言側身看過去。
??鮑德溫拿着書站在光影裡，身側的影子長長延伸，逆着光的身影依舊修長俊逸，優雅自如。
??“王上。”，趙不言回過神，不知道說些什麼，隻是先向鮑德溫施禮。
??“以後，在這裡，你可以不必多禮。”鮑德溫緩緩向她走過來，地上延伸的影子與趙不言的影子逐漸交疊，融為一體。
??趙不言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身影，那張被面具遮掩的面龐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。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頭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??“我聽貴國使者描述了你的過往。”鮑德溫見趙不言沒有說話，低下頭将手放到額頭，繼續說道，“如果我的行為和話語曾為你帶來痛苦，那麼我為此表達歉意，希望你能原諒。”
??“沒…沒有…我是說你不需要…你不需要向我道歉…這不是你的過錯。”趙不言看到鮑德溫低頭向自己道歉，再次将頭低下去，有些語無倫次的表達着。
??她忽然覺得好熱，是耶路撒冷的夏天到了嗎？出來前為了隐藏行蹤穿的鬥篷現在像一團火般包裹着她，又或許是她心裡燃起的火。
??“我…我可以把鬥篷脫下來嘛？有點…有點熱…”趙不言有些慌張的擡頭看了一眼鮑德溫。
??鮑德溫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說這句話，“啊，當然，我的公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