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趙不言身邊貼身伺候的三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。幾日下來,迪安與萊斯心疼趙不言但到底不敢前去勸阻。直到鮑德溫傳來要出征的消息,霜兒似乎明白了什麼。
??傍晚時分,屋子内光線昏暗,桌上擺着幾個裝酒的器皿。趙不言倚着床邊抱膝坐在地上,手中還拿着酒杯。
??霜兒走到自家殿下身邊,蹲下身子,想要奪過她手中的酒杯,“殿下,不要再喝了。您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,如此下去身體可怎麼受得了。剛剛王上派人傳來了三日後出征的消息,如果您想要阻止或許還來的及。”
??趙不言任由霜兒奪走了手中的酒杯,閉上眼,将頭倚在床側。
??“霜兒你錯了,那日我從他那裡回來,就知道這場仗一定會打,我也并不打算再去阻止這場戰争。”
??“為何?王上身體一直無法痊愈,殿下為此夜不能寐,如今帶兵出征,您為何再不去攔一攔。”
??“我阻攔是因為知道耶路撒冷的形勢,王上一定會親自帶兵,我不再阻攔是因為,同樣的處境下,如果是我坐在那個位置上,我也一定會出兵。”
??趙不言睜開眼,側過臉看着霜兒,那雙美眸裡的光深邃且幽暗。
??“兵之情主速,乘人之不及。兩方勢力懸殊,隻有抓住先機,因勢利導,才能搏一搏。薩拉丁北上,這對耶路撒冷的确是個很好的機會。”
??“可若是王上真有個萬一,您該怎麼辦?”
??“你又錯了,霜兒。天子守國門,君王死社稷。作為帝王本就不該耽于情愛,為國者終不顧家。我選擇君王作為夫婿的時候,就已經做好了有這一天的準備。無論結果如何,福與禍,我與他一同擔着就是了。”
??苟利國家生死以,豈因禍福避趨之。
??“可如果您真的放下,為何又要喝酒,如此自苦呢?”
??趙不言聽着霜兒的疑惑,啞然一笑,“因為他終究是我的夫君啊。”
??叫她就這麼淡定送自己的夫郎去戰場,這太困難了。
??看着還有些迷茫的霜兒,趙不言接着說道,“好了,霜兒,我不會再喝了,你下去吧。”
??“奴婢去給您端點吃的?”
??“不必了,喝多了酒,我想睡一會兒,餓了我會喊你的。”
??“可是…”
??“沒有可是,下去吧。”
??霜兒見趙不言态度堅決,隻好退下,擔心她繼續喝下去,便把所有的酒器全部端了下去。
??趙不言看着霜兒離開的身影,收起笑容,起身坐到了窗前。
??她也想阻攔鮑德溫,可她也知道攔不住,家國大義面前,兒女情長是最先被舍棄的東西。無論有多少舍不得,她都無法也不能阻止一位君主去拯救自己的國家的決心。
??但她沒有對霜兒說的是,她喝酒并不單單是因為鮑德溫發動戰争,擔心他的身體。而是在哀歎,整個國家派系林立,權貴傾軋,竟無一個能領兵之人;在難過,這種對外戰争,自己不能親自陪同。
??還有一時傷感,這位年輕的君主身患重疾尚且堅持領軍親征,為他的國家争取一線生機。
??她的母國呢?明明經濟繁榮,國富民豐,卻隻敢被動防禦不敢主動出擊,以緻國土淪喪,朝廷卻偏安一隅。
??或許當年也有征戰殺伐之人,隻是可惜,十二道金牌,一句莫須有,盡忠報國四字長埋風波亭。
??趙不言看着手邊鮑德溫派人送回的東京夢華錄,枯坐了一夜。千古繁華一夢中的東京城,她已經沒有機會見到了,那玫瑰滿城的大馬士革她又是否能見到呢?
??大霧已經散開,道路就在眼前,剩下的不過是施施而行。
??直到太陽從東方再次升起,趙不言看着初升的朝霞,嘴中喃喃自語,“莫等閑,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。”
??三日後傍晚,鮑德溫再次領兵,準備秘密前往加利利等待時機。
??鮑德溫騎在馬上環視四周,這次趙不言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在送别的隊伍中,他的神色黯淡下去,内心不禁有些失落。
??但就在鮑德溫準備下令出發時,霜兒跑了過來,站到馬下,躬身施禮。
??“王上,公主連日制藥,精疲力盡,不能前來,因此派奴婢前來相送。”
??說着,霜兒将裝滿藥的銀香囊遞給了過去。
??接着霜兒又道,“殿下讓奴婢轉告王上,寝殿空置,若能得大馬士革玫瑰裝飾再合适不過。”
??鮑德溫聽到這話,接過香囊輕輕一提,握到自己手上,會心一笑,他知道趙不言的意思,也不再多說,勒緊缰繩離開了王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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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捐軀赴國難,視死忽如歸。
??——曹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