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雲一别後,流水十年間。
林妤很早之前就理解了這句話,但現在她才發現,自己還是太天真了。
當時她和時郗在望極山打起來。雖說兩人都紅了眼,卻并未下殺手。隻是天星鎮一别後,時郗跟着慶念慈帶着叫人離開,而她則回了三墟。
她将一路上的事情細細禀報,隻是省去了鲛人一事。
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瞞着,也許私心裡,她等着時郗來解釋。
她回了三墟,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時郗。
入夜之後,她照常熄了燈。雖說隻是冥想并不會入睡,但她仍舊不喜歡過亮的燈光。
沒過多久,整個山上都寂靜下來。除了夏日的蟬鳴與微風,再沒有其她聲音。
所以即使時郗的腳步輕了又輕,林妤還是在她進入院子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。
除此之外,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魔氣。
林妤心中大驚,打開門就見時郗正站在門口準備推門。
見是她過來,時郗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氣,支撐了許久,她的體力似乎已經耗盡了。
林妤将人抱住,此刻也顧不得往日恩怨,輕輕放在床上,這才有空查看她的情況。
時郗渾身是血,傷口處彌漫着一絲一絲魔氣。林妤心中又驚又疼,連忙找了藥。
“發生什麼了,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?”
她邊替時郗上藥邊道。明明兩人分别時還好好的。
想到魔族氣息,她心中更加不安。
三族大戰過了百餘年,難道……
她一邊為時郗上藥,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她沒學過醫術,此刻隻能簡單替時郗上點藥,别的什麼都做不了。
先前的問題時郗還未回答,林妤見她此刻兩眼呆滞,也知道等不來回答了。
她張了張嘴,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,半晌才道:“你先好好休息。”
一直沒說話的時郗終于清笑一聲。不知道為什麼,林妤總覺得這聲清笑不對勁。
讓她更加不安。
“林妤。”時郗突然開口。
“嗯。”
“你是不是還在怨我?怨我騙你……”
林妤沒說話,神情淡漠。
時郗仿佛也察覺到了,就止住話頭,道:“那日沒來得及告訴你。你想找的那個人…”
不知為何,林妤總覺得自己的心被揪住一塊,硬生生地疼。
她知道,接下來的答案可能不是她想聽的。
時郗閉着眼,似乎不想去看她。
“她死了。”
“轟”的一聲,林妤隻覺得一座大山忽然倒塌。
那一瞬間,她隻覺得心碎一地,卻也有種“果然如此”的釋然。
當日兩人打起來,最後不歡而散。林妤雖然還記得此事,但時郗不說,她也不問。
今夜時郗帶着傷匆匆來到這兒,她不知道為什麼,也不知道時郗突然給她說這個是何意。
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……
但她無從辨别,她隻覺得,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,終于要到頭了……
她無奈一笑,動了動嘴唇,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,就聽二長老清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。
“不請自來,可謂不速之客啊。”
語氣清淡,無人進來。林妤跟了二長老多年,卻能聽出來對方這是生氣了。
她臉色一凜,看了一眼床上閉目養神的時郗,還是起身準備出去。
她知道,二長老說的是時郗。
她隐隐約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。
一出門,見院子裡站着許多人,粗粗看過去,不止二長老和幾個三墟的弟子,還有兩儀門的,師訪雙眼通紅地盯着她,衣裳上也同樣沾了血。
“林妤。”她的嗓子有些沙啞,“這是你的地方,我不硬闖。你隻需要告訴我,時郗是不是在裡面?”
林妤沒說話。
但是這已經說明一切。
師訪帶着幾個兩儀門的弟子,拔劍就要越過她進屋。
“吱”一聲,門從裡面打開。時郗衣裳上的尚未幹透,還顯出鮮紅。
見師訪幾人後退一步,警惕地看着她,她不由得嗤笑一聲:“怎麼,不是找我嗎?見到了,反而退縮?”
時郗眼中一片猩紅,嘴角隐隐挂着血絲,林妤擔憂地看她一眼。
“師父見你天資聰穎,破例将你收為親傳弟子,一舉越過其餘師弟師妹。這幾個月,兩儀門自問待你不差,你為何要殺了芳若長老,還要屠我滿門!”師訪幾乎拿着劍的手止不住顫抖,她眼紅欲滴血,顯然也在強撐着。
“師姐,你還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!殺了她,為兩位長老報仇!”
一名弟子悲痛萬分,不顧阻攔提着劍就朝時郗砍過來。
時郗冷哼一聲,一股沖天的黑霧從她體内蔓延,那弟子還未近身,那團黑霧就已經緊緊捏住她的脖子。
時郗來來回回打量在場的衆人:“我殺芳若,是她該死!”
她猩紅的眼睛轉了轉,在林妤身上停了一秒,也僅僅是一秒。
林妤早在師訪開口時就震驚得無話可說。
她下意識覺得師訪在胡說,可眼前的一幕讓她清醒。
二長老臉色陰沉,幾乎是擡手一瞬間,一道淩厲的靈力就沖着時郗過去。
時郗沒躲,當即“哇”地吐出一口鮮血,黑霧瞬間退散,那弟子這才緩過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