吱吱呀呀的,戲台上唱着一出《美人計》。
講的是六百年前,陳國國力微小之時,為了保住自己的國家,隻得為鄭國敬獻财物和美人。
卻沒想到,鄭國國君不要其他的美人,獨獨看上了陳國當時的皇後。
陳國皇後為了國家隻得忍辱負重,前往鄭國。
陳國皇後不僅年輕貌美,更是聰慧過人,她使出了渾身解數赢得鄭國國君的寵愛,鄭國國君對她極為迷戀,甚至漸漸被她影響了朝局。
十年後,陳國已在悄無聲息中變得強大,而此時的鄭國卻日漸衰弱,國庫空虛,民不聊生。
陳國率軍攻打鄭國,鄭國不戰而敗。陳國皇後終于與陳國國君重逢。
此後陳國迎來了兩百多年的繁榮。
這便是史上津津樂道的一個美人誤國的故事。
但這出戲并未重點講訴陳國皇後,隻是極力渲染陳國皇帝的卧薪嘗膽,以及鄭國皇帝驕奢淫樂,荒淫無道,被美色所惑以至最終讓鄭國走向衰敗。
魏溪齡垂眸看向戲台,這出戲已漸漸唱到了尾聲,她其實有些疑惑。
陳國皇後做的事,對陳國來說或許是有利的,但對鄭國百姓來說呢?
“你兩次刺殺失敗,隻會引得對手多加防範,要想再接近他,隻怕不容易。”
邊無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打斷了魏溪齡的思緒,她默默收了旁的心思,回身就見邊無垠正閑适地喝着茶。
他帶她來看這出戲,便是為了向她說明什麼是美人計?
他可太小瞧她了,美人計嘛,顧名思義,不就是用美色迷惑敵人嗎?
誰知下一瞬,邊無垠輕啟薄唇,“美人計,并不在于美人,而在于,對方的弱點。”
“而恰好,張疏懷也好美人。不過,”邊無垠一雙鳳眸上下掃過魏溪齡,眉頭微蹙,後頭的話突然就此打住。
魏溪齡跟随着邊無垠的目光,低頭瞧了瞧身上的道袍,就聽得邊無垠似有遺憾地開口:“是有些為難你了。”
“其實,你要刺殺,扮個宮婢進去能離他最近,但宮中守衛森嚴,你的匕首剛出鞘,可能就已被萬箭穿心。”
魏溪齡立馬搖了搖頭,否定了這個法子。
邊無垠也認同般點了點頭,“也是,你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,上一次定能将他的心窩子捅破了,也不至于還讓他從鬼門關又走回來。”
“可你又沒辦法以舞姬的身份進去。”
邊無垠面上露出極為可惜的神色,“一個絕色的舞姬輕而易舉就能俘獲張疏懷,若他宴後将你帶走,你的劍還怕沒有機會紮進他的胸口?”
這個法子确實讓魏溪齡心動了。
邊無垠說得沒錯,她現下已是打草驚蛇,想要接近張疏懷,已是難上加上。
既然張疏懷是個好色之徒,扮美人接近他确實是個方法。
“隻可惜啊,你沒有非凡的舞技,也沒有絕世的美貌,還沒有勾引男人的本事。”
可邊無垠緊接着一句話連連否定了魏溪齡。
但他說的也是事實。
魏溪齡垂着眉眼,思量了不過一瞬,立馬朝邊無垠走了兩步,目光灼灼望着他。
邊無垠似未有半分驚訝,嘴角微勾,淺笑中帶着一抹風流,“你想孤幫你?”
話落,魏溪齡立馬點了點頭,眸光堅定。
雖說容貌不可改,但舞技和勾引男人的本事,她可以學。
如今距離元宵還有二十八日,她要試試。
邊無垠帶着魏溪齡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明月樓,單骁在旁掩護。
明月樓是京中官府承辦的教坊,是給達官貴人喝茶聽曲的消遣地。
魏溪齡跟着走過彎彎繞繞,進入了一處獨立廂房,廂房裡裝飾低調又不失華貴。
廂房外是一片竹林,一層落雪覆在上面,壓彎了它們的腰。
魏溪齡輕松一躍,就翻過了窗,她一把扶起竹子,上頭那些積雪就撲簌簌掉落了下來,灑在她身上,染白了她的頭發。
“主子,煙眉姑娘來了。”單骁來報,邊無垠眸光收斂,回了頭,“讓她進來。”
魏溪齡從窗戶翻了回來,就瞧見了一個漂亮的女子,她穿着一身嬌粉如春的衣裙,頭簪珠翠,臉若銀盤,眼如琉璃。
她款款作揖,笑臉如春花,柔聲對邊無垠道:“煙眉見過公子。”
魏溪齡看着她都有些移不開眼,這樣的女子,别說是男人了,她也喜歡。
回過神來,垂眸再看自己身上灰色的道袍,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道士頭,清晰的意識到,自己與目标相距甚遠。
“不如就此放棄?”邊無垠看向魏溪齡,眼中含笑,十足的通情達理,“隻有二十八天,恐怕……”
話未說完,魏溪齡已堅定搖頭。
煙眉此前還不知邊無垠突然來訪是為何意,可心中卻是歡喜的,進得門來,看見許久未見的邊無垠,卻也不敢洩露半分情意。
行禮後,未見邊無垠如常對她說出免禮的話,卻見他側過臉去,看向翻窗而入的人,他一慣清冷無波的鳳眸裡添了少有的興緻。
煙眉心中莫名沉了沉,随着他的目光看去,瞧見的便是一身灰色道袍的少女,她綁着道士頭,墨發上殘留着細雪,一張素面未施粉黛,杏眼眼尾微微上挑,帶着生機勃勃的靈動。
她堅定的搖頭,堅毅的像是寒冬裡傲然而立的梅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