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無垠聽到在梅林,便折身往梅林走。
他給魏溪齡說的,什麼安排她參加元宵宮宴,什麼美人計。
其實都不過是讓魏溪齡在傷疤未消退前,不要暴露在張疏懷面前。
魏溪齡太不可控。
所以,他便給了她一個不可實現的期待,轉移她的注意力,困住她的肆意妄為。
如他所料,一心刺殺張疏懷的魏溪齡,固執得眼裡隻有這一個目标。
可今夜來找他又是為何?
邊無垠大步往前走,童遲趕緊幾步跟上,心底疑惑,怎麼不直接将人喚到廂房去,時下的梅林該有多冷。
“殿下。”
童遲立即給邊無垠遞上一個新換的暖手爐。
邊無垠垂眸看向那個手爐,默了默,伸手接過,繼續往梅林走,穿過回廊時,看到了滿園挂滿的燈籠,紅彤彤的。
近日天氣驟冷,又下了幾場雪,地上的白雪早已被清理幹淨,但樹枝上不免還挂着斑駁的白雪,蓋住了綻放的紅梅。
一盞盞紅燈籠垂吊在樹枝上,将梅林的一片天都照得紅彤彤的。
而梅林中,正站着一腰身纖細的女子,她一襲紅裙,背對而立,長發及腰。
邊無垠站定在廊檐下,見她緩緩側過半邊臉,這才看清原來她頭上兩側還各簪着一排紅梅,除此外再無旁的頭飾。
燈籠的光,溫柔的裹在她的臉上,自她的額頭,到她眉眼,繼而勾勒着她小巧高挺的鼻,一直到她飽滿的朱唇。
邊無垠愣在原地,哪怕知道是魏溪齡,此刻卻依然有些不可置信。
不過一瞬,魏溪齡轉身之際,已緩緩給自己蓋上了一層紅紗,她透過紅紗緊緊望着他,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了三步,風吹過她層層疊疊繁複的裙擺,裙擺上隐隐繡下的梅花,似随着她步步鮮活了起來。
僅僅三步,邊無垠看着紅紗下的她眼眸帶笑,嘴角微彎,下一瞬,轉圈之際,她已先一步扯下她的紅紗,兩手将紅紗繃直,堪堪蓋住了下半邊臉,隻露出了那雙湛湛水潤的杏眼,微翹的眼尾各描了一抹紅,此刻的她像是紅梅幻化的妖。
她在原地轉圈,裙擺綻放成花,露出底下一雙紅鞋。
每次轉圈對上她那雙杏眼,邊無垠都被她似嬌似嗔的眸光拉扯一下,那雙眼似有個鈎子,要鈎着他上前。
可好似因他遲遲不上鈎,她停了下來,似嗔似怒般轉身就往梅林深處走,他也不知怎的,跟着就往前一步,才走下一步台階,僅僅隻是一步台階,卻見她突然轉身飛身而來。
不過一瞬,魏溪齡就到了邊無垠身後,他方才所在之處,兩人調換了位置,此刻她正站在高他一階的廊檐下。
邊無垠一回頭,聞得一陣淡淡的梅花香,下一瞬眼前就籠上了一層紅紗,透過紅紗,他看到半步之外的她,她得逞地笑着,眸光璀璨勝過繁星滿天。
不過僅僅一瞬,那得逞的笑就收斂得幹淨,她盯着他,眸光裡盡是乞人垂憐的滿滿情愫,近乎是一隻惑人沉淪的妖。
魏溪齡緩緩伸出了試探的手,眼看就要攀附上邊無垠的胸口,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就這一刹那,魏溪齡眸裡的情愫盡數退去,換上了惱怒,想掙脫開邊無垠的手,卻反被他牢牢抓住。
一聲輕笑近在耳邊,一擡頭就見邊無垠欺身走上台階,她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。
邊無垠已自己扯下了紅紗,向她傾身而來,那雙鳳眸含笑,風流成韻,垂眸注視着她,低聲似在耳邊呢喃般,“想勾引孤?”
她怒瞪他,想甩開他的手,手裡卻被他塞進了一個小東西,暖和和的。
魏溪齡低頭正要瞧手上的是什麼,卻沒想下一瞬,又被他拉着手腕往外走。
她正要強力掙脫開,卻聽他說,“孤給你說說哪裡有問題。”
聽得這話,魏溪齡不知不覺就卸下了力,默默跟着邊無垠往前走。
她這十幾日吃盡了苦頭。
明明練習時,煙眉就一臉自信,說她做得極好,怎麼到了邊無垠這還是失敗了。
她不解,一點點回憶方才哪裡做得不到位,一時竟也忘了掙脫邊無垠的手。
單骁擡腿就要跟上,童遲眼疾手快,兩隻手緊緊拉住單骁,使命搖頭,搖得頭都快甩出去了,單骁哪裡知道童遲突然發什麼瘋,想一把甩開人,又怕童遲被他摔出傷來。
兩人僵持中,魏溪齡已被邊無垠拉着繞過了長廊。
“松手!”
單骁終于再也忍不住,一個厲聲而下,童遲見人已走遠,這才停下了搖頭,忙低聲勸道,“你沒看出來?”
單骁眉頭一皺,“看出來什麼?”
童遲兩手做扇擋在唇邊,正踮起腳跟要靠近單骁耳邊,卻被單骁一把推開,“直接說。”
童遲無奈,左看看,又看看,意識到今日除夕,宮人早已放了回房歇息。這才低聲悄悄說道:“可不是我說的啊,是文太醫說的。”
“别墨迹。”
“文太醫說,殿下就是因為看上了……”童遲伸手指了指魏溪齡離去的方向,繼續道,“才救人的。”
單骁斜眼睨向矮他一頭的童遲,眼中似糾結了一番,才提醒道:“你平日裡不要隻顧着磨墨。多學學,莫給殿下丢了臉。”
童遲一臉疑惑,還沒問清楚,單骁已擡腿緊追邊無垠而去。